第13章 渡客(1/1)
见过画饼,没见过用玄学画饼。
王安野尴尬地转头,看到芫惟沁也停下脚步,那明亮的眼睛里写着大大的疑惑。
他连忙开张三的手,拉开了身体距离,说道,“那这样,你以后跟着我混,保你享尽荣华富贵,叫我大哥。”
张三对这个提议十分认同,连连点头说道,“好啊,大哥。”
“你说你能看到命线,骗我的吧。”王安野边走边问。
“真的啊。命线是师傅告诉我的,我能感应到活人的,灵兽也有,死人就没有。”
“哇靠,听起来很厉害,教教我。”
不多时,三人来到了一片离黄河岸边不远的小平房前。
小平房坐落在码头的一角。在他们面前,不高的红砖外墙因长年的风吹日晒而显得有些斑驳,红墙上开出一个简易装饰的木窗。这窗经年累月地受着海风的侵蚀,呈现出一种古旧的银灰色。
窗里有人。
那人见到张三,立马探出个光头来,露出紧张又尊敬的神色,“三爷,对不住啊,那船还在装货,您得等等了。北潼关那事儿弄得,前些日子关卡可得紧,这两天才好一点。”
王安野看到那光头客客气气的样子,不禁多瞅了一眼张三。
他们要乘的船队,大约一周前就来到风陵渡,准备装货。原本前几天就应该启航北上,但由于北潼关的动荡,局势十分紧张,通货交易受阻,因此时间多次被延后,直至今天。
现在按那人的说法,原计划今天下午三点出发的时间,怕是要等到晚上或是后半夜去了。
张三跟光头聊了几句,然后跟王安野打了声招呼,说要找另外的船,说完就往码头另一边走去。
王安野转头看向岸边。四五艘巨船停在那边,船身通体乌黑,有一种不出的厚重、诡异感,船身隐隐透出暗红色的纹路。
他心生好奇,问起光头。
光头说,那您真是有所不知了,这种船叫做柏艚,是黄河上下游常见的大船,用上等的柏木建造。刚锯下来的柏木,树汁都还没干,就被切割成七寸厚的船板,然后将它跟旋龟的皮壳骨血煮在一起,大火熬制两天,等木头变软了弯成需要的形状,再拿去烤制,最后用精铁一起打制成船。寻常的船跟这没法比,这船身十分坚固,用剑都切不出一道划痕。
那光头又说,上百年来,不知为何黄河水势越来越汹涌,水位越来越高,特别是从上游转入中游的河域,黄河水底下那更是不知道藏匿着多少凶猛怪物。要说风平浪静的日子还好,如果碰上狂风暴雨或水兽作怪,寻常的船很容易被摧垮。所以,对于常年漂在黄河上的他们来说,一艘靠得住的船很重要,不然在黄河里出事,那可真是要命的事情。
王安野自然是听得一知半解,他对这些东西心里没个概念。
王安野和芫惟沁往那边走去,停在了一树底下等张三。两人都穿的很轻便,王安野是青色上衣和黑色棉麻长裤,脚踩黑布鞋,左手提着箱子,右手拿着一把细长的银色饰剑。
这剑是芫惟沁从家里给他找的。她原本给他拿的是五叔留下来的灵剑,王安野嫌太沉,另外挑了把轻的。张三当时看这把剑,摇头说它除了切菜没其他用处。可即便如此,每次练完剑,王安野都感觉全身酸疼不已。
芫惟沁身穿灰色风衣,这时她把脑袋藏帽子里,悄悄露出半张脸,像是邻家乖巧女孩一样,浑身透出一股轻柔的气息。
王安野早上看到这件连帽风衣的时候,他不由一愣,这个时代的服饰要比他想象中潮流很多。
码头上,人流如织,船师、商贩、马夫、以及各色匆匆的过客,络绎不绝。
王安野在笨拙地挥剑,芫惟沁在一旁轻声教导,这个画面倒让不少人多看了两眼。
主要是王安野一看就是小白,但他边儿上的手提箱可不是便宜货,路上几个摸包儿早早就惦记上了。只是他们看到芫惟沁手中那把散发寒气的上等灵剑,才没敢轻举妄动。
这世道,没点把握谁都不敢乱来。
“为什么没你用剑的时候看起来那么帅,”王安野一剑挥出,回头看向芫惟沁,“咱们是不是需要练练基本功,比如说蹲蹲马步。”
“练剑不用基本功,有手有脚就行的,你觉得不对,是因为你内力太弱。” 芫惟沁柔声回应,话语内容却是硬邦邦地砸到王安野头上。
王安野哦了一声,接着他又使了几下剑,然后泄气地蹲在一边。
这时候,王安野看到对面有一个中年男子正看着他。
一辆马车吱呀吱呀地驶过,那男子依然目不转睛,眼神直直定在这边,胖乎乎的模样杵在那儿,显得有几分滑稽。最主要是,这么闷燥的下午,他居然穿着一件大衣。
王安野纳闷地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再回过头来,就看到那男子朝他慢慢走来,边走边露出一副古怪笑容。
他走到王安野面前,也蹲了下来,大衣随之铺在地上。
王安野警惕地盯着他,往后退了一步。
只见那男子转头瞄了一眼芫惟沁,然后巧妙地掀起大衣一侧。
王安野一看,好家伙,这人衣服里满满当当地挂着各种东西,小刀小剑药包什么的都有。
仔细看看,其中还有一本小册,名字写着“绝密日记之天下第一剑客铁柱”。
男子伸手指着其中的药包,压低了声音,朝王安野说道,“爷儿们的疗养院,要不要。”说完还不忘朝王安野挑眉。
王安野愣了一下,“有什么用?”
“什么功效都有。看兄弟的需要,不灵包退。”
王安野随口问道,“有没有治内力的?”
男子眼睛顿时亮了,“兄台您可是找对人了,”他边说着,从大衣另一侧掏出几个纸包,“上个月刘家兄弟被打成残废,内力全失,多年功力全都付诸东流啊,哪哪都治不了,全家人急坏了,最后是托人找我买了药。您看,现在已经康复了,前两天非要感谢我,送我牌匾,四个大字妙手回春,我跟他们说没得事,相遇就是缘分,好事不用留名,救死扶伤只是顺带的,我潼关药神刘关张风格向来低调。兄台您一看就是敞亮人,交个朋友,一块大洋,如何?”
原来是个江湖卖药郎。看他大衣里的阵势,业务范围拓展得真够广的。
“我不要。”话音刚落,王安野看到男子笑容一下凝固,他继续说道,“刘药神,我想要那本书,对,铁柱那本。”
男子拿出那本书,递给王安野。
王安野翻了几下,这本书一个巴掌大。字虽然小,但也算看得清,拿来打发时间还不错。
男子眉飞色舞地说道,“兄台您可真有眼光,这本书可是失传已久的...”
王安野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递给他。
“兄台,这书可是价值连城,千金都买不...”
“一块大洋。”
“兄台,低于五十大洋卖不了。”
“一块大洋。”
“兄台...”男子看到王安野把大洋收起来,就要站起来,他急切说道,“好吧,交个朋友,不过兄台您可不能外传。”
话还没说完,他就连忙接过大洋,表情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王安野站起来,正打算把书塞进衣兜里,却发现几步之外,芫惟沁正紧紧盯着他,眉毛微微蹙起,露出疑惑和不解。
于是他不再搭理那男子,轻快地跑到芫惟沁身旁,得意洋洋地把书递给她看。
芫惟沁看到那书名时,嘴角勾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弧线,“你买这个干嘛?”
“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客。”
她的脸上缓缓绽放出笑容。
那一刹那,仿佛夏日清风,带来了久违的凉意和百合的轻柔香气。
王安野看着她,心情一下轻快起来。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呼唤,两个人下意识转头。
只见张三正在挥手,示意他们快点过去,准备登船。
这是一条往返于西河渡与延川的柏艚货轮,平时拉货也拉人,这会儿正好停靠风陵渡,马上准备出发。
他们随即登上了二十多米高的舷梯。
甲板上人不少,有低声交谈的旅客,也有面色凝重的持剑男子,站在船栏边东张西望,几个船夫正吃力地挪着一个物件。
蒸汽船的喇叭发出了低沉的嘶吼,如同巨兽的叫唤,一股白色的蒸汽从船的烟囱中冒了出来,与天空中的云朵相混淆,宣告着出发的讯息。
远方,露出的半抹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金黄,阳光透过云层缝隙,斜洒在河面上,形成一道道闪耀的光带。
王安野依船栏而立,看着宽阔无垠的黄河面。两岸风景美丽,远山近水,一切摇曳于微风之中,整个景象宛如一幅移动的油画,美得震撼心灵。他心里大为感叹:“真是潮平两岸阔,风正一帆悬啊”。
但不知为何,他看着船身缓缓推开水流的时候,心里慢慢升起一股不对劲的感觉。
直到过了一夜,他看到那日出,终于知道不对劲在哪里。
“张三!这船怎么是往东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