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识破真身（1/1）

款待酒宴以掌门秦明月酩酊大醉而结束。

庄飞鹤回到住的地方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时时尿意充盈。

多次往返于茅厕房间，庄飞鹤竟没有了睡意。

屋外月光清亮皎洁，整个羽睦山庄被照映得如下了一层白霜。

庄飞鹤最后一次从茅厕出来，突来兴致，在羽睦山庄里转悠了起来。

羽睦山庄多有弟子守卫，但庄飞鹤解释自己需要醒酒，同时所游的地方不涉机密。

守卫弟子对庄飞鹤这个大恩人并未多做阻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他游走。

庄飞鹤缓步在月光之下，显得形单影只，摩挲的脚步轻柔又清晰。

“嗷——”

一声低沉的鹤鸣在这静谧的夜晚是那么落寞。

庄飞鹤循声望去，却见楚思婉驯养的那硕大神鹤居然站在一处房檐之上，在明月之下曲颈而鸣。

他定睛一看，才看到还有一人抱膝坐在房檐之上。

楚思婉。

一人、一鹤、一月。

画面显得孤凉。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庄飞鹤突然想到这句小儿也能背诵的诗。

他步履轻盈来到屋下，仰头小声唤道：“楚姑娘，你怎么还没睡？”

楚思婉正出神，突然听到庄飞鹤的声音，还有点小惊吓的样子。

“庄神医，你怎么到这里来了？”楚思婉探身俯看地面上的庄飞鹤，笑问道。

这里是羽睦山庄的南院，是羽睦派弟子练功的地方，晚上的时候少有人来。

“哎呀，喝酒太多，老是起夜，搞得连睡意都没了，所以就四处走走，不曾想会在这里遇到你。”庄飞鹤答道。

“那庄神医，你上来吧。”楚思婉邀请道。

庄飞鹤没有多想，一跃便上了去。

楚思婉嫣然一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地方，道：“请坐。”

“楚姑娘，这上面风大，可要小心着凉。”

庄飞鹤暖男的性格暴露无遗。

楚思婉抬头看向一旁的赤炼神鹤，道：“小尘，回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这神鹤低头，长长的鹤喙敲了敲房檐，缓缓震翅，一扑而起，只留下一阵劲风。

没有一丝介意的楚思婉捋了捋被风吹散的头发，看着赤炼神鹤迎月远去。

“你刚才叫它什么，小尘？”庄飞鹤笑道。

“对，这是它的名字。”楚思婉看向庄飞鹤道。

“这个名字很有趣。”庄飞鹤挠着头，又道：“楚姑娘，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休息，你体内蛇毒刚解，还是多多休息为好。”

“这还不是庄神医药到病除。”楚思婉浅浅笑道。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回到房间的楚思婉充满了对父亲楚天仞的思念，只能在这房檐之上，借着明亮的月光，沉浸于哀思。

“治病救人，乃是医者本分，不必总是挂在嘴边。”庄飞鹤双腿伸展着，双手撑着房檐，道。

楚思婉若有所思道：“明州的龙机阁和云州的云凌观都遭遇蛇患，庄神医为何不去帮帮他们？”

“你说的这个，我是第一次听说，我游历于此，恰巧听到贵派遭遇蛇患，也就是单纯地想帮帮忙，积累善缘，也没有十足的信心一定可以帮得上忙。结果是帮了大忙，其实就是凑巧而已。”庄飞鹤诚然道。

楚思婉可不觉得这只是个偶然和幸运的事件，自楚天仞意外亡故之后，她就总感觉周围包围着阴谋，所以即使身处羽睦山庄，对包括掌门师兄秦明月在内，她都保持着一份潜意识中的戒备之心。

对庄飞鹤，她也一样。

而刚才他起身一跃，她就察觉他不只是个医者这么简单。

“庄神医，你在晚宴上可说过自己只是文弱书生？”楚思婉目光突然变得冷厉，看向庄飞鹤。

庄飞鹤心中一抖，讪笑道：“说过吗？酒后之言何必当真？”

楚思婉淡淡一笑：“庄神医，你一定喝了不少酒，可你身上竟没有一点点的酒气。”

“嗨，楚姑娘真是慧眼独具，那我就不隐瞒了，我自知酒量不行，可又不能推辞众人好意，在晚宴开始时，我就服下了解酒药。”

楚思婉还是那样冰雪聪明。

对庄飞鹤的解释，楚思婉未表露任何态度。

在她眼中，庄飞鹤身上的漏洞越来越多，越来越值得怀疑。

她闺房里倒立于墙的惊鸿剑已蓦然出鞘，悬于半空，剑尖寻觅，随时准备破窗而出。

“我们可是一心表示感谢，庄神医却在酒桌上使诈，不知是我们待客之道有问题，还是你不真诚。”楚思婉冷笑道。

庄飞鹤看着这小妮子刁蛮性子又起，一脸歉意道：“羽睦派里多是侠义之士，生性豪爽，想必酒量不俗，我乃一介布衣，怎能与诸位拼酒量，纵然使些伎俩，也无可厚非，你看，大家不都挺高兴？可谓皆大欢喜。”

他说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

可楚思婉听得却是油嘴滑舌，装腔作势，故作风雅。

惊鸿得令，剑身疾动。

庄飞鹤只见一抹浅粉剑芒从眼前一闪而过，便觉脖颈处一阵寒凉。

他汗毛炸起，怯道：“楚姑娘，你要做什么？”

“庄神医，说吧，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楚思婉占据优势，起身居高临下地问道。

庄飞鹤顿感腰间轻颤，这是霁月感觉到自己受到威胁而产生的反应。

他摸向腰间，安抚着霁月。

“我是福幽岛的医者，你何出此问？”庄飞鹤嘴硬道。

见庄飞鹤还不说实话，楚思婉绕着他走了一圈：“庄神医，这世上没有什么巧合，我也不信我的命就那么好，我刚好被蛇咬，就有神医来救。”

“楚姑娘，你过于小心谨慎了。”庄飞鹤感到脖子上的剑在散发着寒杀之意，觉得自己的眼珠子乱动一下，都可能血溅五丈。

他可没想到楚思婉疑心如此之重，本计划，治好她，搞些钱财，最好再弄把宝剑，就一走了之。

“不说实话，那好吧，我现在就把你杀了，然后让小尘把你叼到一处无人可进的山林。掌门师兄问起来，我就说你昨夜匆匆下山，不知去向！”楚思婉心平气和道，好像杀他跟踩死只蚂蚁一样寻常。

庄飞鹤暗自叫苦，这种事，楚思婉或许真地能做出来。

他轻叹一声，道：“楚大小姐，做个好人真的这么难，连你也不信我了？”

楚思婉猛地一下收回惊鸿，这说话的语气，她太熟悉，也太怀念。

“你，你是汪尘？”楚思婉惊讶道，眼神复杂，有疑有怒有念还有怨。

庄飞鹤身子一塌，佝偻着，颇有些功亏一篑的味道。

“我说楚大小姐，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多疑，多好的一出戏，让你提前看破了。”庄飞鹤一脸轻松道。

楚思婉心中蹦出的惊喜淹没了刚才的惊讶，道：“我还以为你真地死了。”

“我是谁，医鬼汪尘，哪有那么容易死，再说，我要是真地死了，还得背着你爹被我所害的不白之冤，可谓死不瞑目。我怎么死都可以，都不算怨，毕竟曾经害人太多，可你爹的死与我无关。”庄飞鹤道。

他知道，楚天仞的死，就是自己不主动说，楚思婉也会主动问，不如早早直接说出来的好。

“我知我爹的死与你无关。”提起楚天仞，楚思婉心中沉沉的。

“你爹死得蹊跷，我也正着手调查，但还没有头绪。”庄飞鹤喃喃道。

“先不说我爹，先说说你，你怎么变成这么个样子，但还真别说，是比以前好看不少。”楚思婉调侃道。

她对羽睦派所有人都有所怀疑，但对这个曾是综魔门高级将领的医鬼汪尘，却有种莫名其妙的信任感。

苦绝崖那次，他们同甘共苦、不离不弃。

楚思婉不会忘记。

庄飞鹤悠然躺于房檐上，也不端着挺着，不再让自己看着像是个文质彬彬的谦谦君子什么的，无比放松，道：“自那次苦绝崖后，虽然普戒长老卸去了我体内的夯劲掌，但是体内的毒已经发作，尽管后被压制，但是对我身体的损害是不可逆的。”

“那后来呢？”楚思婉急切追问道。

“后来发生的事，更加诡异，我本以为已经逃脱了追堵，可发现身后还有一波人在始终追着我，他们不是七大门派的人，而且下手阴狠，无所顾忌，非要置我于死地。”

楚思婉心跳加速，似乎汪尘就要死了一般，让她甚是担心。

“老实说，我逃跑的功夫相当了得，但是与他人正面硬刚的功夫不行。我一路逃，他们一路追，那是穷追不舍，甩也甩不掉......”

后来，汪尘体内的毒发越来越频繁，影响了他逃跑的速度，更为危急的是，他打不过后面的追击者。

已是汪尘的龙晓哪里会甘心这样就让自己GAME OVER。

他还没用逃生技能中的终极大招呢。

借尸还魂。

要想使用借尸还魂，那必须找一个刚死不超过一个时辰的躯体。

这具躯体最好是窒息而死，这样的话体骨骼脏器不会受损太严重。

为了寻找这样的躯体，龙晓不得不每到一座县城，就先跑到义庄里看看。

但义庄里的尸体大都是存放超过三四天的，根本不能用。

寻过十几个义庄，龙晓变得心灰意冷，热乎的尸体真不好找。

从最后一个义庄出来，已是某天的深夜。

龙晓感觉体内之毒再次发作，瞬间腿脚无力。

义庄外是一条河，他只能坐在河边休息，连吃三颗丹药，并强加内力，勉强抑制体内之毒。

恰在此时，龙晓听到扑通一声，像是有重物落水。

他正是身弱体虚的时候，也未详细查看，待自己有些力气再去看时，落水之人已无生命迹象。

槽，这算不算主角光环，算不算天无绝人之路。

龙晓将尸体捞起，就地使用借尸还魂。

只用两个时辰，汪尘的修为内力、记忆和龙晓的记忆均转移到这具溺亡的尸体之上。

已成另一个人的龙晓将汪尘的躯壳带到一处山林，伪造了汪尘已死的假象，以庄飞鹤的新人新身份开始游走于世。

当然，这落水而死的人的记忆，他也是有的。

此人轻生的原因让人感到很搞笑。

他名叫崔放，是当地的读书人。

这个读书人，看得老实巴交，其实闷骚得很，几个月前居然跟同村的一个寡妇好上了，而且这寡妇还有一男娃。

崔放不嫌弃寡妇带娃，也不知道是他过于自信，还是寡妇花言巧语，他把自己这些年卖字卖画得来的几百两银子全部填补到了寡妇那里，一心想跟人家过日子。

结果突有一天，寡妇和娃不见踪影，当然钱也没了影子。

顷刻间失去所有的崔放一时想不开，跳河自尽。

也活该他命短，本来可以救她的龙晓正体内毒发，自顾不暇，哪里还能去救他。

也是龙晓命不该绝，用了他的躯体。

“这借尸还魂之术，岂不是可以让你通过这种方式变得长生不老？”楚思婉道。

她不顾男女授受不亲之嫌，无所顾忌地伸手掐了掐庄飞鹤的脸。

弹性不错，有温度。

庄飞鹤没有拒绝，但是楚思婉片刻之后还不松手，他只感觉脸疼，轻轻抬手拍开了她的手。

“哪里，生老病死无人躲得过，就是天上的神仙，也有小神仙和老神仙之分。”庄飞鹤对长生不老不感兴趣。

只要修为内力跟得上，活上一两百岁是小菜一碟。

借尸还魂之术终究是邪术，不能一直使用，极限是三次，当第四次使用时必将爆体而亡。

汪尘早在四十年前已用过一次，这次龙晓再用，已是第二次。

弄清楚了汪尘为何是这么个样子，楚思婉心情如云销雨霁后阳光，晶莹中带着灿烂。

她眸光温婉，欲说还休道：“你是，特地赶来就我的？”

与其说是碰巧，楚思婉更相信庄飞鹤的刻意。

“机缘巧合罢了，我是几日前刚到鹳州，入住琢州县城，你中蛇毒第二天早上我知道的这个情况，然后就来羽睦山庄了。”庄飞鹤轻描淡写道。

不管庄飞鹤怎么解释，楚思婉认定他就是专门赶来救自己的，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蛇毒的解药？”

“我是汪尘，制毒解毒是我的强项，这新出现的蛇毒，不让我来解一下，难道让百消楼那帮废物去解？”庄飞鹤嗤笑道。

说起百消楼，楚思婉也是一脸怒意，脑子里全是白玉城那张虚伪的嘴脸。

“哦，对了，百消楼的苏宏志和白玉城来过羽睦山庄，还帮着受伤的人延续了生命，算是为我救你们争取了时间。”庄飞鹤客观道，没有任何偏私。

楚思婉斜着眼睛，不领情道：“白玉城，这个货色来这里绝对没做好事。”

这不是成见，而是楚思婉的感觉，更是一种事实。

“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我在为你解毒时，发现你体内还有一种蝮蛇之毒，究竟从何而来，我还得再调查。”庄飞鹤突然一阵心痛，道：“为了解你体内的蝮蛇之毒，又浪费了我半颗甘饴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