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底线（1/1）

搜捡的队伍又从荒草地里找出来七八具尸体，没有穿甲，被搜身之后，也就被一起丢进了大路几十步外挖出来的坑里埋掉了。各种兵器倒是捡回来数十件。那些游荡的无主战马，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最后也在数十骑的围追下弄了回来。等到所有人都回到营地，往阳山堡那边警戒的人也骑马跑了过来道：“后队已经启程往我们这边来了。”

韩重对李君夏道：“那让大家继续歇歇吧，等他们上来汇合后，再一起直接去晋阳。”

“战死的兄弟怎么办？现在运回三家坞？”

“唉，只能先用马车运到晋阳城外，找些棺木装殓了，再派人护送回去了。这段商路，只有晋阳以及城外的集市才有足够数量的棺木，这一路过来，除了寒山堡有棺材店，你可曾看到哪里有？横桥驿也没有吧？”

李君夏低头想了想，道：“好吧，确实不能这样直接往后运到寒山堡才装殓，那太费时了。”

“已经很不错了，这里离晋阳已经不远，我们坞堡子弟，能全尸回去的就是幸运，还有棺木的话，更是幸运。这么多年，你以为东西山上每处墓穴里埋的都是人吗？很多不过是生前一些衣物罢了。等你以后独自领人在外的时候，切记，活着的人并不是一定要带回同伴的尸体，为他们报仇比这个更有意义。”韩重沉重的拍拍李君夏的肩膀道。

“如果有能力就把他们烧了，带灰回来，如果这也办不到，那尽量带回他们身上的物事，如果这也做不到，也不用担心，坞堡内没人会怪你。只要你自己在他们的坟前，能问心无愧的对自己说，不是你害死他们的，谁又能怪你什么呢？”

“我跟你说这些，是要告诉你，以后每次带人出去做事，做决定之前一定要冷静，很多事不是你一个人能做的，既然如此，那你就会需要同伴，你的决定是不是值得这些同伴用命来给你答案，或许就取决于你当时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冷静思考。昨晚你那样的急匆匆暴怒而走，我和王权确实都有些失望。但我们想到你终究还是开始，刚刚开始学着带坞堡子弟组队，你后来给我的解释也说明当时确实是事态紧急，所以我也不想再责备你，只是冯济那队战死的兄弟，他们的表现，你也应该看到了，以后怎么做好带队的人，你和冯济应该会更明白了。这次不是之前袭击非衣寨，那是为了坞堡的利益去战死。昨晚这事，之后的报复，我想你和冯济应该不会忘记吧？”

“嗯，这仇我会自己想办法去报的，尽量也不会牵扯坞堡。”

“你又犯糊涂了。事情是你招来的，你负责谋划报复，那是你应该做的，但是什么叫不牵扯坞堡？难道死去的不是我三家坞的人？无论在哪，坞堡才是三家坞子弟的后盾，子弟战死，坞堡怎么会坐视不理!我是叫你自己去策划方案，怎么执行，当然要坞堡的支持。真是脑子有坑么？我还想说昨晚你没有带人跟敌方在大路上对冲就很有脑子呢。原来还是差点脑子！”韩重气不打一处来。

“额，是我想岔了。”

等到王权带着大队人马赶到的时候，这片荒地真是热闹非凡。又是一大片荒草被割去，然后车队停在大路上，各人喂马的喂马，修车的修车，准备午食的则忙得不可开交。

还没拆掉的营帐里，王权，韩重，李君夏三个人坐在里面，一边喝茶，一边由李君夏复述来龙去脉。

“这么说，这事应该是阳山堡驻军自作主张的一次无意义的行动？”

“我想是。虽然说起来很无趣，但是事实应该就是如此。”李君夏回道。

“嗯，事情发生了就发生了，只要平北军不是准备大规模参与就好，反正也要到晋阳了，我们先把这差事交卸了。至于以后平北军会不会对我们三家坞路过的商队再行报复，那是后话，该应对就应对吧。这次交易成了的话，我们三家坞也会与齐国进一步合作了，料想齐国也不会坐视平北军对我们再下手。”

“说到这，我还有些事情要向两位执事报告。”

“嗯，还有什么？莫不是你还有什么娘子？”韩重冷笑道。

“不不，是这样的。。。。。。”李君夏连忙把杜云飞跟他说的一些事，向王权韩重道来。

“这杜云飞究竟是什么人？为何与你萍水相逢就能如此开诚布公？”

“我原本猜他是镇北大将军府的人，所以，路上我也没有过于担心，毕竟这么一笔交易，镇北大将军府派人来暗地监视，也是正常。但是昨晚他与我这么一谈，我又觉得他应该不只是镇北大将军府的人，应该还有齐国的另一种身份，而且听他话里意思，他也是能直达齐主那一层的。”

“那你觉得还是按我们之前说的，主动向镇北大将军府示好？应召出兵？”王权问。

“不，原本我是这么想，我们主动提出来。但是既然杜云飞说他先去活动，那么我们就等着镇北大将军府私下开价好了，这一点我相信杜云飞能做到。先不说省一点是一点，又要我们卖命，又要我们供粮，着实不合道理。就说如果我们应召了，有什么回报呢？我一直不变的想法就是，如果反正都要被征召，那就尽量争取对我三家坞有利的局面。我们付出代价之后回报是什么？还有一点，我们应召的底线是什么？不可能出动很多坞堡子弟去卖命吧！”

“那你觉得按现在所得的各种信息，我们底线多少合适？”王权郑重其事的道。

“我认为，如果杜云飞那边能让镇北大将军府，主动的找我们谈这个，我们则答应出兵三百，正好一个校人马就够了，这个数，不多不少，也能让镇北大将军府面子上过得去，毕竟征召河东各地豪强，我们是第一个应征。至于粮草，则不提供，最多就是这三百人携带自身所用兵甲和粮秣到报道之时截止，其后就要大将军府负责供应。铁料可以低价供应晋阳，但要大将军府派人到长山驿护送，直到北征战事结束。这事得要快些搞定，否则万一齐主一道旨意下来，强行征召，那镇北大将军府也只能遵旨照办了。”

王权和韩通两人沉思起来，这事关键在于怎么来得及让宗老会和执事堂那边迅速决策，别以为有鸟送信就快，那个其实并不是十分稳妥，再说，即使有，也得到晋阳后，由那边的李汛传回去。坞堡那边要开会研究再拍板答复，一来一回，估计也是要误事。当然，这世道，在外办事的坞堡人员，也都有个职权，如果什么都要等坞堡决定，那运回去的尸体估计都能把坞墙下的壕沟填满。但这事有点大，王权和韩重都有些摸不准坞堡那边会不会答应这么做。

良久，王权道：“这事还有些时间，等我们进了晋阳，看看情况再说，如果事态紧急，我们再立刻决定。对了，你五叔说有事要找你，你去看看有什么事。我和韩执事再琢磨一下。”

李君夏走出营帐，没多远，正要找个人问问五叔在哪，没想到却被旁边一个走过来的人拍了拍手臂。李君夏停步一看，却是寒山堡的三公子赵绪。

“哈，君夏，总算遇见你了。这一路都没碰上你，真是错过了很多精彩之事啊。来来来，听说你们昨晚碰到贼匪了，怎么样？跟我说说，哎呀，这一路都没有遇到这些人，我都闲坏了。。。。。。”赵绪噼里啪啦的一阵话，把李君夏弄得哭笑不得。

“额，那个，三公子，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昨晚遇到了百多个不开眼的贼匪，然后被我们杀退了，各自死伤了些人，他们看我们还有援兵，也就退却了。”

“就这么简单？你知不知道昨晚我两次要带人过来支援你，都被王执事拦住了，他说黑灯瞎火的，你们三家坞和我们寒山堡没有合练过，容易出误会，我这才忍住没来，真是急死我了。”

“多谢三公子，这份情义，我李君夏记下了，等到了晋阳，我要请三公子同饮。”

“好，就这么说定了，晋阳同饮，不醉不归。”

“一定。我先告辞，我叔父找我过去有些事，我们晋阳再细聊吧。”

“好，好，你先去忙，晋阳见。”

李君夏好不容易找到五叔李济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在一辆大车上坐着吃东西。李君夏也不叫人，直接翻身上了大车，却见李济面前一张小桌，上面摆着一碟风鸡，一碟干豆，手中拿着一个酒囊，正在边吃边喝。

李君夏低声道：“好啊，五叔，你这管事干得真是快活啊！”

“快活你个鬼。我这一路真是忙昏了，吃饭睡觉都差不多在这辆车上跟杂货一起。不想你小子，一路跟那美女卿卿我我，整个商队都传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