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弹珠（1/1）
厉炅则捧着满满一杯水，走回房间。
门板狠狠擦过地面，再次发出尖利的“吱嘎”声，不情不愿地合上了。
更上一层的楼梯和楼道上，7个人僵硬地缩着，一时间没人敢说话。
直播的镜头并不是只关注玩家的，因而现在外界看到的画面比玩家要多一些，有一层屏幕挡着，他们甚至有心情玩梗。
“ WOW，7只羊唉～7个玩家唉～”
“女鬼姐姐贴贴！！！【狂热。Jpg】 ”
“楼上更是重量级，这血呼拉碴的，yue——”
“不能这么说，我们要尊重yue——每个人的yue——爱好yue——”
“你们现在笑得那么开心，小心下一波进游戏的就是你们……”
“实不相瞒，现在口嗨的很多已经进去过了，比如我。”
“不要慌，老子一个滑铲——”
“鬼：谢谢，饱了？”
“游戏里，新人最好不要去惹npc，根据量子力学，随便来个npc把新人干掉的几率都是百分百。［推眼镜.jpg］”
“求求诸位大佬积点口德吧……”
沉默了有一会儿，女大学生戳了戳琴盒青年，轻轻问道：“我听说视线范围内的的鬼怪是可以查看信息的，你看了吗？”
青年点头，旋即苦笑道：“没用，我除了知道他叫什么，是租客外，什么都不知道。”
连危险等级都是问号，提示完全没有。
玩个屁啊？！
一行人努力不去胡思乱想，虽然腿肚打颤，但仍然互相搀扶了一下，重新往上走。
拼一拼只是可能会死，留在原地一定会死！
游戏已经降临几个月，游戏直播无孔不入，现在几乎每一个人都看过直播，而那些直播视频不止带给他们更深的颤栗与恐惧，还给他们带来了向前的动力。
游戏嘛，有输有赢，既然输掉的代价是生命，又有什么比这更糟糕的？
经历过两次租客开门的事情后，他们行动倍加小心，每一次落脚都力求无声，不论男女全闭上了嘴巴。连原本跟在男朋友身后轻轻啜泣的女生也不再发出声音，除了时不时滚落几滴泪，安静得像个娃娃。
也许是受他们沉默凝滞的气氛影响，直播间弹幕都少了许多，虽然他们看不见。
终于，在紧张的潜行下，七人即将到达第6层。
但其上的动静，预示着有让他们更加惊惶的事情正在发生。
“嗒，嗒……”
“啪，嗒……”
小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分外清晰，一下一下跃动的很欢快。
然后，
“吱嘎——”
“啪，嘚……”
伴随着门的打开，声音拐了个道，哒哒哒地响着，一双亮眼的黑皮鞋从门内冲出来，踩在水泥地上翩翩起舞……
就在他们上方。
刚刚走上楼梯转角的老庞连忙往后退几步，冲身后打了个手势——还往上走吗？
上面就是6楼，再走一会儿就能看到天台的门了。
琴盒青年伸手，越过前面的小情侣，把老庞向后扯了扯，示意他后退。
冷汗一点一点渗出来，老庞悄无声息向后退去，后面的情侣也默默向后挤得更紧了一些，腾出位置。
7人再次僵在楼梯上等待。
此刻没人敢嫌这种行为太磨叽。
毕竟跟可能到来的死亡相比，只是放大自己的耐心而已，很简单。
然而，
“啪嗒，啪嗒，啪嗒……”
连续的声音响起，听起来是沾着水的赤果脚丫子在木质地板上踩出的黏腻声音。
当然，也有可能不是水。
那一串声音最终跟鞋子踩出声的方位非常接近，然后鞋子拍击的声音消失了。
从那个方向响起两声哒哒的，比较重的皮鞋撞击地面的响动。
穿着鞋的家伙似乎很满意，它合上了门。
一切都沉寂下来。
七人浅浅地松了一口气。
“咕噜噜……”
一颗不起眼的弹珠滚到琴盒青年脚边。
他一低头。
硕大的白色弹珠上沾满了灰尘，已经看不清本来面貌，青年吞了口唾沫，没有弯腰，只伸出脚轻轻踢了踢。
“靠！”
话还没完全飞出喉咙，琴盒青年死死捂住嘴，硬生生把词吞了回去。
就这点动静，其他几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
准确来说，弹珠发出的的声响已经惊动了其他人，只是现在他们神情更为凝重。
“眼睛？”
马尾女下意识想要摸摸自己的眼眶。
“啊——”
女大学生一声尖叫脱口而出！
伴随着肉体撞击地面滚落的声音。
旁边的马尾女很快反应过来，捂住了女大学生的嘴，还掐住了她的脖子。
两人都有些喘气，马尾女颤着手，嘴唇哆嗦。数秒过后，她缓缓收回了掐女大学生脖子的手，而后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自己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确认女大学生已经冷静下来，才松开了捂住她嘴的手。
下层的楼梯躺着一具尸体，是走在最后头的小混混的尸体。
那具尸体已经扭曲，好似没有骨头一样摆着怪异的姿势，脸正对着剩下的活人，两只淌着血的黑洞洞的眼眶将他们尽收眼底。
女大学生看着有些作呕，心里是数不尽的恐惧——小混混就走在她身后，她却根本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死的！
其余五人默不作声，只感到心脏在收紧，喘不上气来，反胃，有心不再看，却又移不开眼。
谁知道那是不是他们未来的结局？
直播仍在继续，直播间内的人除了发“节哀”二字，还有许多人开着玩笑，甚至是贬低死者。
“嘻嘻嘻，这个死的没有上场游戏的人惨耶。(′つヮ??)”
“被挖掉眼睛死掉的？眼睛突然有点痛，我赶紧滴点眼药水。”
“这次死人没有上次快呢~不过终于死人了！刺激！”
“这种小混混谁知道欺负过多少同学，坑了爹妈多少血汗钱，活着也是浪费粮食，死了算了！”
“一个大男人特意走在长相漂亮的女生后面，谁知道安的什么心？！”
……
直播内和直播外，屏障直接分隔了两个世界。
老庞眼睛看得有点干涩，他动了动嘴唇，刚想说点什么，忽然感觉有人拉住了自己的衣角。
他低下头，
是一只白生生的，捏着“弹珠”的小手。
视线上移，
是黑洞洞的眼眶，和甜美的笑容。
“姓名：？？？
身份：老旧房屋走廊上玩弹珠的小女孩
危险程度：低
理智：62
［注：也许小姑娘会对更漂亮的弹珠感兴趣？］”
看着查询出来的信息，六人齐刷刷僵直了身体。
“叔叔，你们是来陪我玩弹珠的吗？”
小孩开口，尖利的童声强行拉回了所有人的心神。
老庞喉结滚动，他试图把那只手从自己衣服上弄下去，然而小手就像是干瘦却有力的猴爪，衣服已经撕裂，手还死死拽着。
“叔叔，你们是来陪我玩弹珠的吗？”
小女孩穿着黑皮鞋，黑皮鞋上停着一只鲜红的小蝴蝶。它正不停做着踮脚的动作，用另一只空着的手往老庞的脸上够。
老庞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一拳朝小女孩的脑袋上砸了下去！
其他人如梦初醒，除琴盒青年外，尽皆冲上前，拿一切可以得到的东西拼命砸那个小女孩！
“嘭嘭”的声响不绝于耳，小女孩的头很快就被砸瘪了。
似乎看到了希望，众人攻击得更加卖力！
然而下一秒，老庞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后退到靠着扶手，弓着腰不住地痛苦喘息着，像卡壳一样迸出断断续续的呻吟。
他的一只手捂着左眼，鲜血混着眼泪从指缝淌出，而小女孩手里则多了一颗黏腻的眼球，上面还粘连着一些血肉组织。
它张开嘴，当着怔愣的其他人的面，仰头把眼球塞在嘴里，闭上了唇。
攻击止顿，众人不住后退。
勇气散得一干二净。
“是你掉的弹珠吗？”
琴盒青年咬咬牙，上前开口道。他向女孩伸出手，摊开的手心里托着一颗眼球。
一颗干净的，滑溜溜的眼球。
“我给你擦干净了。”
“谢谢。”
小女孩规规矩矩地站好，仰起脸，脑袋已经凹下去一部分，红白的液体渗出来，其空洞的眼眶正对着青年。
动了动唇，它说：
“我看到了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