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馈（1/1）
顾蓝桉回府后，第一时间去给裴家的长辈们挨个问了安并送了礼。毕竟做戏做全套，可不能因为裴与珩刚给了她点甜头，她就在裴家长辈的眼皮底下失了礼数。
从裴老爷与裴夫人的院里出来，太阳已经完全坠入了山谷。天空像是被泼上了掺了足够水分的墨汁，几颗亮眼的星星也在远处一闪一闪的跳动了起来。
顾蓝桉把配好的药包交给菊香，特地嘱咐了几句，便率先一步回了景华院。路过花园时，她发现裴与珩正半卧在躺椅上发呆，长逸安静的候在一旁，神情甚是紧张。
“夫君，你身子可是好些了？起风了，院里待着凉。先回屋吧，我有事同你商量。”顾蓝桉缓缓朝发呆的男子走去，烟霞色的裙摆不经意的拂过一片从花坛里探出脑袋的秋菊，花瓣瞬时散落一地。她默默的背过手去，藏起了一串路过集市因嘴馋而买下的糖葫芦。
“岳父岳母可还安好？你怎的这么快就回了？”裴与珩轻轻咳嗽，话说的有些慢。见他准备起身，长逸连忙弯腰上前搀扶。
“我阿爹跟阿娘都很好，他们让你多保重身体。你特意挑选的礼物他们都很喜欢，父亲还托我给你带了上好的人参，改天我让菊香把它炖了给你补补。”顾蓝桉也快步上前，一边滔滔不绝，一边搀住了他另一只胳膊。裴与珩没再躲开，而是乖乖的任由她搀着。
毕竟醒来后他便从长逸口中得知，那日他晕倒是她背他回了卧房，宋太医也是她命人快马加鞭请来的。她关心他，好像不是装的。加上近来与她近距离相处后，他发现她这个人还蛮有意思的。所以，对她正常的肢体接触也就没那么排斥了。
只是一想到自己无法给予眼前人更长远的幸福，心里就不免觉得十分难过。他明明都下定决心做好了安静赴死的准备，可是当下，他却莫名生出了无比想活的念头。
把人扶进卧房坐下，长逸便识趣的退了下去，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夫君是不想我回来吗？还是嫌我在这儿碍你的眼了？”顾蓝桉见长逸出了房门，嘟囔着小嘴，一边半开玩笑一边帮裴与珩倒了杯水。
“你这是哪里的话，我是怕你在这院里待着嫌闷。母亲好不容易同意你独自回门，我以为你要多待一些时日的。”
“婆母能同意，还得多亏你美言的那几句。再说，我这不是老想着你的病情嘛，你现在身子那么弱，我怕你再出什么意外。你是不知道，我回去第二天就想回来了......”
顾蓝桉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裴与珩的异常反应给打断。“你怎的了？可是又发热了？”顾蓝桉看着裴与珩微微泛红的脸，不由得伸手覆盖住了他的额头。
摸了一会儿，确认不是发热才放下心来。裴与珩却没回话，只是认真盯着她看了一阵，又害羞似的把眼光投向了别处。
“呐，这是我特意为你留的，可好吃了。你若喜欢，我以后让菊香都买两份。还有，我按照你平日穿衣喜好的颜色给你定制了两件氅衣，再过些时日应该就会送来。风大的时候你就披着，免得受凉。”顾蓝桉把糖葫芦递给裴与珩，转身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方才解渴。
“多谢，有劳你费心了。”一个没注意，裴与珩的耳根也莫名其妙的开始泛红了。
“哎呀，你总是这般客气。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倘若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我也是十分希望你一切安好的。”顾蓝桉性子直，从不拐弯抹角。
别人对她好，她都记着，也一定会想办法回馈对方。眼下，她把裴与珩当亲弟弟看待。弟弟被病痛折磨，她这个当姐姐的，心里自然也不会太好受。
何况，这个弟弟似乎还有不少优点，比如：善解人意、文质彬彬，博物通达、温文尔雅。作画惟妙惟肖，下笔如神，还写得一手好字。最重要的是，入府以来，她好像从未见他对谁发过火......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要不是疾病缠身拖垮了身体，以他的学识定能仕途得志，大展宏图......倘若服药后能恢复健康，也算是不负他心中理想......于她而言，是不是也算功德一件呢......
“你之前说，有事与我商量，是何事？”顾蓝桉被裴与珩冷不丁的话拉回思绪。
“是这样的，妾身这次回门遇到了一位云游郎中。妾身抱着试试的心态，把夫君的病症告知了他，他竟说有药可医。看他那如仙人般的神态，不像作假。于是妾身按照药方抓了药，想煎给夫君试试效果。夫君意下如何？”
“好。”
顾蓝桉整个愣住，她原本以为劝说裴与珩相信她的“鬼话”是件极其麻烦的事，至少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为此，她绞尽脑汁，为这略显浮夸的理由想了一大堆的找补说辞。却没想到他只简单的说了一个好字，便没了下文，一路辛苦杀死的脑细胞似乎白费了。
“夫君可是愿意相信妾身？不怕妾身毒害你吗？”
“我如今这副身子，恐怕早已是千疮百孔。宋太医也束手无策，试试又何妨。若真去了，也算是一种解脱。”
“夫君可莫要说丧气话，我相信夫君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好起来的。不过，待夫君服药后，可否先对此事保密？我怕婆母知道了不喜，误会我的好意。”
“好。”
“谢谢夫君，我扶你去床上躺着吧。我回府时已吩咐了菊香去煎药，应该快好了。夫君可是用过晚膳了？”
“用过了。”
“饭量如何？”
“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
“那夫君先尝尝手里的糖葫芦吧，等你胃口好些了，再服药。”
等了一会儿，见裴与珩依旧没什么反应，顾蓝桉上前自顾自的拿起糖葫芦三两下剥去糖纸，递到了裴与珩嘴边。“夫君就当给妾身一个面子，可好？”
裴与珩接过糖葫芦，终于肯张嘴了。
“好吃吗？”
“嗯。”
“那夫君可还喜欢？”
“嗯。”
“我听长逸说，夫君平日里不大爱吃甜食，吩咐东厨做的枣糕也是无糖的。但夫君身子弱，偶尔吃些甜食对身体还是有益的。这糖葫芦甜而不腻，也能帮夫君开开胃。以后夫君的饮食起居都由妾身来安排，可好？”
裴与珩望着顾蓝桉有些出神，讪讪道：“好。”
“那夫君就安心在卧房住下，莫要让妾身为你担心，可好？”顾蓝桉总感觉自己跟哄小孩儿似的，好在这小孩儿足够乖巧听话，让人省心不少。
“好......不好。”
“怎的又不好了？”
“等我恢复一些，我还是搬回书......”
“妾身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还是夫君本就嫌我配不上你......”
“不是的，我只是担心我这病...影响到你......你很好，真的！切莫再说配不上我这种傻话了。”
“那夫君也切莫再说要回书房睡的傻话了，婆母本就担心你的身子，你在卧房，我也好照应你。而且，这榻我睡着刚刚好，你也并未影响我什么。”
“我以后不说便是了......这床其实可以......”
话音未落，菊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立在门外，轻叩了两下房门。“三少奶奶，您吩咐奴婢煎的药好了。”
“请进。”菊香应声进了屋。
“放桌上吧，从明日开始，这药早中晚各煎一次，5日后记得提醒我换药。”
“好的，奴婢记下了。”
“那你先下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菊香离去后，顾蓝桉也顺势坐靠在了一旁的软榻上，双眼放空盯着窗外。“倘若夫君的病好了，夫君最想做什么？”
“我其实还没怎么想过......”在没听到宋太医与父亲的对话前，他其实想了很多，比如考取功名为国效力，比如成为大哥的左臂右膀助他荣耀归来。再比如同二哥去郊外赛马、打猎，参加每年的蹴鞠、龙舟比赛。与三两好友踏青游湖，作诗品茶，抚琴对画......
“不急，等夫君闲暇，可以慢慢想......”
“嗯。”
晚风把窗外的草木吹得簌簌作响，皓月当空，银光洒落一地。
大概是一路颠簸劳累，放松下来后反而让顾蓝桉的睡意翻涌而来。“夫君的糖葫芦可是已经吃完了？”
“嗯。”裴与珩把最后一颗晶莹剔透的小红果子塞进了嘴里，酸甜可口，回味无穷。距离上一次吃这种东西，大约是几年前他已经记不太清了。
顾蓝桉微眯着双眼，侧身下了榻。端起桌上还轻微冒着热气的药碗，朝床边走了去。“夫君喝药吧，明日我让东厨再做些开胃的菜，相信夫君很快便会好起来。”
裴与珩接过药碗，喉结一上一下，甚至连眉头都没来得及皱一下，汤药便被他一饮而尽。闻着味儿都觉得超苦的药，倒被他喝出了一种掺杂少许美感的豪爽。好似他手里拿着的本就不是药碗，而是盛满玉露琼浆的金樽。
大概是汤药很快发挥作用，裴与珩竟觉得胸闷减少，呼吸也顺畅了许多。烛光一灭，他很快便酣然入梦，一夜好眠。
顾蓝桉侧卧在榻，完全忽略了床上之人的存在。裴与珩睡前唤她两声未见反应，她已先他一步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