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1/1）

黑云遮月，雨仍旧未止。街上的巡逻队面对着令人烦躁的雨水，步履匆匆地结束了今夜的巡逻。暗处一道人影闪出，利落地翻进庭院。

白天的院落古风古韵，可到了夜间，看着四周昏暗，唯有正院内闪烁着微弱晃动的烛光，瘆人的气息摸上了尹子安的后背。

纸窗上映射着一道人影，隐隐约约间仿佛是将什么套在了人影的脖子上。尹子安立即踹开了房门，抬头望去，早晨见到的老人正欲上吊自尽。

“别过来！小鬼子，滚！”

“您别激动，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老人明显一愣，旋即指着尹子安怒骂道

“哼，狗汉奸，你们这群败类迟早要遭报应！”

“我不是……请您相信我，我想帮您。”

“我呸！爷爷我早见了多少嘴脸，你还想唬我，做梦！”

“您不相信我、不告诉我,可以！但您能保证那些瓷器不会到日本人手中吗！今日只要你死了，这里就会被掘地三尺！而您身边的人也都会处以极刑！请您想想他们吧！”

尹子安的祈求似乎触动了老人，因为这样设身处地的着想不会从那些丧尽天良的日军口中说出。

“放心，我已经分了盘缠给他们，那些孩子不会回来。他们带不走那些瓷器，那就谁都别想得倒，它们的瑰丽你们都见不到了。”

“什么意思？”

老人看着书桌上半截悬空的蜡烛与那些湿淋淋的书，叹息一声。

“走吧，你若真是个有良心的人，我不想拉你下地狱。”

“老先生……”

尹子安不想再眼睁睁看着生命逝去，她却无能为力，她想救他。瞧着尹子安想冲过来，老人抬手制止，缓缓道

“我这辈子好事没做过，为了贪慕富贵，趁乱盗了宫里的东西，东奔西走将那些宝贝买给军阀、买给达官显贵。享了大半辈子的福，以为能逃过所谓的善恶有报，临了了小鬼子找上门了，剩下东西也成了烫手山芋和我的催命符……

我是个太监，知道别人暗地里骂我是个没根儿的东西，但这不代表我会忘记祖宗！我不是个好人，你既救不了我，也不用救我，今日是我应得的、是报应。小姑娘，你帮我作个证，我没有屈服小鬼子，宁为玉碎不瓦全，让我临死也伟大一回。再帮我个忙，我死后，帮我立个墓碑，我叫张喜春，是个太监……也是个中国人。”

第一回也是最后一次打量面前的尹子安，她身上本不该穿上的军装格外刺眼，不过张喜春却突然想起了那个带着文质彬彬却不得不弯着脊梁的书生。

“又是个忍辱负重的人……”

张喜春末了的轻叹，尹子安听见了，可还未待她深思，张喜春一脚踢开了底下的凳子。一旁书桌上的烛火点燃被洒了的书籍纸张，瞬间大火蔓延，尹子安还想将悬挂的张喜春带下来，可火焰却似乎有了生命般顺着地面，吞没了张喜春的身体。原来从一开始，张喜春就预想过了，即便有人想阻拦，他也会点燃身上浸了油的衣物，他一定会死，也绝不屈服于日本人。

春雨浇不灭这场火，因为这火是一个曾生活在封建、欲望、压抑的中国人最后的觉醒。或许真如他所说，他不是好人，却是个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