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梦境(1/1)
转过院门,果然见宋鼎和沈璎已收拾妥当,二人并肩立在马边,一个金贵一个清俊,惹得街边行人引颈观望。
他一出现,宋鼎立时翻身坐上马背,扬鞭喊道:“老三,快点,就等你了。”
钦州城是座四方小城,因离南境不远,处处落后,戏坊酒楼全不及京都精巧,就连城中备受追捧的名伶开了嗓也只让宋鼎享惯悦耳仙音的耳朵发痛。
宋弃听的戏少,辨不出好坏,精神上的折磨比起宋鼎要轻得多。
不过,他亦觉台上那位名伶颇有点挂羊头卖狗肉的意思,明明扮相和身段都极美,一旦展喉,却又叫人恨不能是个聋子。
可席上众人全昂着头拍掌叫好,他少不得随众敷衍着轻抚两下手掌。
好不容易忍着一出戏结束,名伶由老板带着上来见礼,宋弃观其行动间那股说不出的扭捏造作,想起进楼前有人称其公子,心中一阵恶寒,借说更衣退出包间,顺着二楼走廊走到尽头,推开窗吸了口外面的冷气。
钦州城的房屋偏低矮,比高楼耸立的京城疏朗开阔许多。
他倚窗而立,望望灰沉沉的天,又望望街边叫卖的小贩,思绪蓦地转到几条街之外的宋韫身上去。
午间她的胃口瞧着虽还好,但精神似乎仍有些萎靡,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她就坐不太住。
女子……为何一定要有月事呢?
宋弃是被放养着自己成长起来的,未遇到宋韫之前,他没什么心事,个头窜得极快,身体也格外强健,除了练武时受点小伤,算是没病没灾过来的。
眼前浮现起宋韫在蒸笼般的屋子中裹成里三层外三层的模样,他想,小可怜儿,若有法子能让她绝断月事就好了。
福豆本靠在包间门口的墙壁上打盹,听得门开,眼前一阵风掠过,掀开眼皮,见自家主子健步迈出来,忙醒神打了自己两个嘴巴子,提步小心跟上去。
垂手等了片刻,发现主子只是静立着出神,他察言观色,便又轻轻退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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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间内幽香浮动,宋鼎满面红光,被左右两位美人劝着饮下几杯酒后,酒意上头,眼神逐渐迷离。
沈璎坐在他下首,冷眼看着他越来越放肆的动作,面无表情推开意欲落座身侧的一位歌女,“姑娘自重。”
歌女被如玉郎君冷淡拒绝,矮下的身子起也不是,坐也不是,模样颇为尴尬。
宋鼎哈哈大笑:“沈郎,你也太迂,人家姑娘又无恶意,给你奉酒罢了,何必如此严肃。”他冲歌女下命令,“坐下去,有本王在,他不敢撵你。”
这下沈璎的眉头彻底皱到了一起,乌黑的瞳仁里泛出寒光。
他丢开手中酒杯,站起来告罪:“王爷,某出去醒醒酒。”
祥云图纹的大红门帘落下,将身后男女的浮浪调笑声阻断成含混模糊的音浪。
沈璎松口气的同时,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站着的人,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自从在昭阳公主帐中躲过雨后,他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梦。
梦境连续不断,一幕幕起承转合,跟戏一样。
在梦中,最后坐上皇位的人不是太子,而是不远处那个毫不受宠的三皇子。
他不仅靠弑兄屠宫坐上皇位,还不管不顾地更改国号为“初”。
原本只是个荒诞的梦,沈璎并未如何放在心上,但前儿梦境陡然变换,从皇座前朝转到了宅府内院。
宅子雕梁画栋,清幽雅致,院内住着“他”的妻——昭阳公主。
她似是生了病,整天闭门不出,神情郁郁,常年打赤脚披寝衣在窗边徘徊。
丫鬟婆子都畏惧她,除了送饭送药,很少在她跟前伺候,因而她总是一个人出现,水亮的猫瞳中盛着忧伤,若非梦境中的“他”十分肯定那个人是昭阳,他都要以为她只是个长相与昭阳公主相似的人。
“他”的妻子死于急病,走的并不平静,据太医说,她是一点一点吸不上气,力竭而亡的。
太医说完,前来探病的明初帝宋弃当场便红了眼眶。
“他”一直表现的很冷静,但在见到皇帝眼中的泪光与怨毒时,“他”突然遍体生寒,恍然间想道,皇上对这个妹妹的感情或许比“他”想象中还深。
回过味的“他”短暂地慌乱一夜,很快递呈辞官,打算带着心爱的妾室回老家,结果路上遇匪,他们双双被刺死在昭阳公主的棺椁前。
他自小六艺皆通,功夫说不上拔尖,但也绝不坏,对付一般匪徒绰绰有余。
可梦中那伙蒙面匪徒显然并非一般人,他们剑技高超,身手敏捷,训练有素的模样更像是军中人士。
彼时“他”是圣上亲口加封的太保,地位非同一般,谁想不开敢对他行刺杀之事?
梦醒后的沈璎冷静分析,认为梦境中“他”的死很蹊跷。
更蹊跷的是,敛着昭阳遗体的棺椁,在打斗间被人掀翻,那堪堪露出的一条细缝中,显出了棺椁空无一物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