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下雪（1/1）
雪花在窗外飞舞，像成千上万的蝴蝶一样扑向窗玻璃，增添了一些宁静与寂寞。
这是柳清安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冬天，他有多久没看到过雪了？
讨厌雪，讨厌母亲那每日哭丧和那永远不会开心的苦脸，讨厌煎熬的寒冷和母亲的冷暴力，他恨冬天，死在了冬天。怀中冰冷的尸体和与眼前雪花结合起来让人一时忍不住的发抖。
柳家地暖在有了寒冷的苗头后就常开着，暖呼呼的屋内总是会让人忍不住犯困，坐在摇椅上无聊织着虎头帽的李雯兮只觉得屋内有些太过安静了些，疑惑的侧过脸看过去，只见平常咿咿呀呀的小家伙现在直直盯着窗外像在发呆。
观察好半天，柳清安就缓慢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空空抓了抓，不一会儿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滚动。
李雯兮惊起忙把手中的东西丢在一旁，起身快步走过去将柳清安抱起轻拍着小家伙的背:“怎么啦海海，乖海海，发生什么事情啦……”
感受妈妈温暖的怀抱，柳清安紧紧窝成一团，可这并不能止住心中的害怕，小身板不停抽泣着李雯兮心里的不安愈来愈强烈。
习惯的促进下让李雯兮探了探小家伙的额头，这一摸手底下就是那滚烫令人惊心的温度。李雯兮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连忙叫旁边的张姨和保姆语气不稳:“快，快安排车，海海发烧了。”
正装备餐食的保姆连忙打起了司机电话，阿姨连抽了几件衣服给李雯兮披上又给小清安裹了裹。
正好在家的柳瑾年刚刚从楼上出来，就看着李雯兮抱着柳清安慌张的模样，心中不禁也跟着慌乱:“妈，弟弟怎么了？”
李雯兮手有些抖的给正在办公的柳温舟打电话，听到柳瑾年的话，只是勉力挤出笑容安抚着：“没事，年年乖乖待家里，海海有点发烧，妈妈和海海可能要晚点回来。”
电话那头冒出了熟悉的声音差点让李雯兮当场坚持不住哭出来，想到瑾年还在自己跟前，硬是憋这口气跟柳温舟说清楚海海的状况。
听见妻子明显急促颤抖的声音，正在开会的柳温舟不禁皱起了眉，正在发表言论的员工抖了抖，一时间没了声。
“怎么办啊，温舟，海海，海海的额头好烫，都怪我，都怪我没注意到。”
柳温舟站起示意会议暂时停止，拿起外套就往外面走去，后面的助理都有点跟不上。柳温舟取下眼镜，对着电话那头慌乱的妻子沉声道:“先去医院，我马上到。”
路上李雯兮紧紧抱着已经晕晕乎乎的柳清安，在出门前已经做了紧急的物理降温，李雯兮颤抖的手不停轻抚这怀中小孩的背低声喃喃着什么。
被一通电话打来的司机紧握着方向盘安抚着后面状态显然不太好的李雯兮:“夫人没事的，咱小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咱马上就到了。”
医院大门处，私人医生赵曲光早就因柳温舟打来的电话，在此地等着，准备这第一时间把孩子接过来，当见到李雯兮怀里的烧的迷迷瞪瞪小家伙时，即便早有装备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小家伙已经烧昏了头，紧紧闭着眼，唯有浅浅起伏的胸膛，还在证明小生命的跳动行迹。
没过多久柳温舟也赶了过来，刚刚站稳脚就见自己小妻子魂不守舍的坐在床边，他轻声走过去抱住李雯兮：“兮兮？”
回过神感受到温暖熟悉的气息，李雯兮终于承受不住似的紧紧抱着对方小声哭了起来。
“都怪我，我没有，没有早点注意到海海的状态。”李雯兮哽咽的道，“明明知道他比平常孩子都要弱些，却骗了自己……”
身旁的病床上柳清安静静躺着，似乎是听见了妈妈的哭声忍不住哼哼几声似有醒的挣扎。李雯兮见着的声音变得很轻，但每句话都如刀子一样割着柳温舟……
睡梦中的柳清安感觉自己轻飘飘的，梦里他是刘旻，爸爸妈妈正拉着自己在公园里面散步，时不时还能被提两人起来‘荡秋千’。
刘旻侧头看着妈妈，尘封的记忆中的妈妈不爱笑，但这时却笑的很美，像是朵鲜美的花，刘旻想，妈妈有多久没有这样对自己笑了呢？
回到家里，果果在院子里汪汪叫着。
果果是只大金毛，从刘旻很小的时候爸爸买来陪自己的，每次回来，果果都会舔自己的脸蛋，睡觉的时候也窝在自己身边软软乎乎的，刘旻喜欢和果果贴贴。
画面一转，果果身子越来越差，刘旻也被转手在各个亲戚之间，因为爸爸病了，是很严重很严重的病，妈妈忙不过来，只好让爷爷奶奶轮流照顾自己，有时候还会被邻居带着，那时小小的陆旻身边只有果果了。
但果果已经老了，刘旻每次想爸爸妈妈都会拿小板凳坐在果果身边说自己有多么多么想爸爸妈妈想回家，有时偷偷抹泪果果都会缓慢起身舔自己的脸。
那年大雪纷飞，是刘旻短暂的一生中见过的第一场大雪，爸爸说等下雪的时候，可以堆好大好大的雪人，可是南方的雪好难好难等。
客厅是爷爷听的戏曲，偶尔会伴有奶奶做饭的声音，刘旻吸了吸鼻子摸摸坐在旁边的果果小声轻声嘟囔着:“雪停了我们找爸爸妈妈一起堆雪人吧，我要先堆个果果!”
大金毛抬抬头蹭了蹭刘旻的小手，用行动回应这小家伙。
那时陆旻还曾在自己的学校作业的小作文里面写着:今年雪好大好大哇，软绵绵的冰凉凉的……
可最终刘旻小小的期盼被无情的淹没在了那场大雪里，久久无法消融宛如冰川。
……
柳清安烧了足足一周，最惊险的已经熬了过去，只是一直持续低温。
旁边的李雯兮面色看着都有点瘦削，柳林辰听到消息后很快从学校赶来，路上还带上了在家里的柳瑾年。
柳瑾年就是个隐藏小哭包，看到柳清安和李雯兮后就哇哇大哭起来，柳温舟快速捂住小家伙的嘴，连把小哭包拉出去。
看着柳清安养了好久的肉肉都在最近病没了，李雯兮心中绞疼，柳林辰只是静静站在旁边没有吭声，手紧紧握着李雯兮给予无形的力量。
赵曲光给柳温舟打了个信号以免被憔悴许多的李雯兮看见，在确认门带好后才将报告递给柳温舟:“初步检查估计是情绪剧烈波动引起的，清安体弱，心情会更直接影响到身体状况，以后要多往这方面注意……”
柳温舟拿着单子没有说话静静听着医生的嘱咐。
“家里常备个家庭医生照顾清安吧，以防万一，这次及时的物理降温也是很重要，多亏夫人还能保持冷静的处理这些……还有。”
赵曲光哽了一下继续道：“孩子的心态一定要保持平稳，这是最最重要的，平常会伴随失眠多梦，脾胃虚弱，贫血等等状态，孩子睡着了就等对方自然睡醒，身上也要常备维C糖果，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大补……”
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赵曲光对柳温舟说了很久，柳温舟也细细听着，生怕漏了什么。
终于算是说完，赵曲光喝了口水:“您先记着，之后我整理一下，把适宜和禁忌都给你写好，也好记着。”
“嗯。”柳温舟沉沉应了声，拿起一旁搭着的外套往外走。
出门一个照面就见着还在小声抽泣的柳瑾年，柳温舟轻摸着柳瑾年的头，从某种方面来看瑾年也是将小妻子多愁善感的性格遗传到位了，那个场面对小孩子来说冲击力确实很大……
大病一场的柳清安在清醒后就看见一直陪伴在身边的李雯兮和对方泛青的眼底，原本灰暗的眼眸在盯着自己的那一刻闪出了光点。
柳清安满眼担忧的望着满脸疲惫的李雯兮，想去蹭蹭但好累啊，海海真是一点都不想动了，做了好长好长的梦，可累死崽了。
看着身边人忙忙碌碌的，柳清安瞥见坐远一些的柳林辰，只是看了好半天对方都一直死死盯着自己。
“呀？”怎么了？
听到小家伙仿佛风一挂就消散的声音，柳林辰心中的焦躁更甚，弟弟直愣愣的盯着自己，柳林辰最后还是轻声开口:“海海好好长大，哥哥会一直在海海身边。”
虽然柳清安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欣然接受，眼眸都忍不住弯了弯。
等再次回到家，李雯兮还是有些恍惚与不真实感，身旁的柳温舟一直扶着自己，直到听到小家伙的笑声才算真正缓过了神。
柳瑾年一直探头望着柳清安，玩着出现又消失的老套游戏。
小孩正是好逗的时候，笑声就没停下来过，如果忽视声音里偶尔带的小咳嗽声的话，一切都像从未发生一般平和。
淡淡的鹅黄暖灯孤零零亮着，柳清安眨巴眨巴着眼睛，即使已经到了晚上，也无法阻挡刚睡醒的他现在能一拳打两个小玩偶。
看小家伙毫无睡意的模样，柳瑾年思索了一会儿灵光乍现，凑到柳林辰身边小声道:“哥哥，你最近不是一直在练琴吗，给小家伙来段？”
家里的侧厅有个小台子，上面放着各种兴趣培养相关的东西，柳瑾年最近刚开始学萨克斯，本来想这给海海表演表演，但技术不到家还是不扰人耳朵的好。
听闻此等建议的柳林辰眼眸闪了一下，可没过会儿又犹豫思索着:“可已经晚上了……”
在两个小家伙后面站着的柳温舟听到两人的交谈，见大儿子犹豫不决决定推一把:“把海海放在钢琴台子上，刚好近距离欣赏自己哥哥风貌”。
转头掂了掂怀中还在眨巴双眼的柳清安:“走，去看你哥哥弹琴。”
“哇哦~”看哥哥弹钢琴!
看着小孩兴奋的小红脸蛋，李雯兮也在旁边轻笑，有家人的助力柳林辰也没什么好犹豫的，一直犹犹豫豫可一点不像他，柳温舟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再犹豫就显得别扭了。
侧厅的台下是齐全的休息观赏区，柳温舟培养孩子都集中在高能力、自信与灵性，同时也绝不允许唯唯诺诺不自信放不开的形象出现在自己孩子身上。
柳清安乖巧的趴在钢琴的台子上面，一眼不眨直愣愣的看着面前坐着开琴盖的柳林辰，脸上的傻乐就没下去过。
柳林辰无奈的笑了笑，看了眼不远处坐着的三个人，李雯兮有点忍不住，拿出放在包里的手机将镜头对着台上的两个小家伙。
现在的柳林辰脸上还带了些婴儿肥，瞧起来少年感十足，一边的柳清安也十分上镜，白白乎乎的，在暖黄灯光下好似个小天使，就是唇色淡了些。
轻柔的钢琴声响起，柔如冬日的暖阳，盈盈亮亮，温暖平静，清冷的撒向平静的湖面，时而反射出刺眼的彩光。
湖面上柳清安坐在小船里，荡悠荡悠，暖阳随着自己飘向了很远很远。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每次生病的时候，柳清安都喜欢缠着自己哥哥弹这个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