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交手（1/1）

“喂，这么晚了，阁下不在家睡觉，跑到这里来散步吗？”一个年轻人，眉毛像两笔浓墨，眼睛似黑石刻出来一般，月光下披风猎猎，眉宇间散发着一股不可直视的英气。

“还带着一头狗？老兄，你这狗不牵着，牙齿都要扎过来了。“

“哪里来的癫人，竟敢在老夫面前大言不惭！“说话的人长着一对锐利的眼睛，留着斑驳的胡须，宽脸高鼻，不怒自威。

“豁，这么说阁下很厉害了，打一架？“那年轻人半抱着双臂，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似笑未笑，就势半侧在一旁的巨石上，压得上面的积雪索索落下。

那中年人黑目似剑，直直地插到那年轻人的身上。那年轻人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从树上扯了一根松针，抛到了嘴里。

“呼！”寒风如刀，冷冷地刮了过来。

年轻人目光坚冷似铁，“锵”的一声，寒光一闪，年轻人靠着的巨石猛然动了，一条裂缝紧贴着他的头，瞬间爬满整块石头。那块石头竟是整整齐齐裂开两半，轰然倒地。

那中年人像一尊雕塑般漠然注视着他，手上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剑上挂着落雪般的白穗。

“好漂亮的一柄剑，宝剑配英雄，可惜，阁下却无半点英雄气概。竟拿着宝剑来劈小小的一块石头。石头兄啊石头兄，没想到你睡得好好的，竟莫名有人特意跑来给你劈个两半，不过他剑法虽不咋地，剑倒是好剑，石头兄你死在这样的一把剑下倒也不冤，只是劈你的那人未免也太贱了点！“那年轻人用力拍了拍那石头，像拍一个老朋友一般，言语处颇为惋惜。

那中年人皱着眉头，眼里似有怒火燃烧。

年轻人却似毫无察觉，依旧自说自话。“你劈了我的石头兄，他虽不喜说话，但我作为他的朋友，自然有义务帮他讨回一个公道。你劈了他一半，公平起见，你也劈自己一半吧。怎样？“

风，静了，似乎感觉到什么，停下了脚步，躲在石头后屏住了呼吸，一动不动。

月亮有点没睡醒，赶紧偷偷地躲进了一堆云中。

中年人紧紧盯着他，目光滚烫，似乎要灼穿他的眼，他的手，他的脚，他的头，甚至他的嘴。

年轻人却不以为意，懒懒地打了个哈欠。晚上当然可以打哈欠，但他似乎没想到，打哈欠可能也会导致死亡。

剑动了，势如闪电。

只一瞬间，已有一百八十剑刺出，每一剑都精准地刺向了喉咙，一寸不差，一分不离。

“同时挥出一百八十剑，阁下不累吗？“

“哼，彼此彼此，我累的是手，你累的是脑袋。“中年人嘴边竟飘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如此说来，阁下倒占了便宜，阁下似乎对自己的剑术颇为得意？“

“非也，老夫的剑术若真的有用，你的嘴应该早就停了。“

“哦？在下的嘴确实比阁下的剑术更好一点。所谓剑术，在下倒也略知一二，在下也并非一个小气之人，阁下若是肯跪下给在下磕三个响头，顺便喊一声，“爷爷，”在下倒也可指点一二。不过在此之前，你得跟石头兄先谢罪再说。“

中年人皱起了眉头，他身旁那条狼半伏了身子，灰白的眼里射出瘆人的绿光。

“年轻人，话说的太满，是会死的。“

“死有什么可怕，人人都会死，我会死，你也会死。只是什么时候死罢了。在下虽然不怕死，但也并不想死，毕竟好死可不如赖活着。“

“想活着，你该学会闭嘴！“

“在下什么都好，偏偏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个人如果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那他还不如死了。“

“那你就去死吧！“

剑不知何时已入了鞘，一只拳头，铁锤一样，悄无声息从白雪似的袖子中钻了出来。拳头很慢，飘着的雪花悠悠地落在它的上面，纹丝不动。那年轻人盯着这不徐不慢的拳头，眼神涣散，像是呆了。

“砰！“平平无奇的一声，像是松果掉落，硬生生砸在了地上。

“劈！…砰！！！啪！砰！！！”那半边巨石，像是被雷电击起，突然从年轻人的背后窜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中，只远远传来几声巨响。

年轻人的嘴角流出了一滴血，措不及防落了下来，慌慌张张地钻进白茫茫的雪中躲了起来。

“好硬的拳头，阁下倒可以把剑丢了，改练拳吧。”

“哦？老夫看来，不如练你的嘴。”中年人已收回拳头，森然立着，仿佛从没动过。

拳法与剑法不同，剑本身就是利器，只要够快，势同破竹。而拳头固然可以练得很硬，但出手必须稳，稳才能变，变就能杀。

“可惜了，阁下耍耍剑，玩玩拳倒可以糊弄人。练嘴可是万万不能，要知道世人多的是舞刀弄剑的，哪怕阁下的剑法能胜一人，拳头硬得过对方，自然有了出手的理由。可是用嘴说话可是一门高超的功夫，没有天赋可万万练不成。这门功夫如果练不到家就出来现世，那你就得打一百个人，一千个人，甚至一万个人。可谓明枪易挡，暗箭伤人，阁下要对付一万个人，那是万万不可。就像阁下方才所说，想活着，就得学会把嘴闭上。“年轻人再次露出了笑容，眼角间有着刀刻般的自信。

“如此说来，你倒是有万人敌的本领。”

“阁下想学？可惜你资质太差了。”年轻人竟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打量着他，“不过，你既然叨扰了我的美梦，在下倒是不介意给你个教训。”

“狂妄！”

这次，中年人伸出的是爪。他那右手在月光下仿佛铁铸一般，发着森森的黑光，瞬间夜空都撕开了五道黑口。

年轻人依旧没动，不动似动，动若不动。中年人连攻出数十招，竟连他的衣服都没抓到。中年人的眉毛不知觉地抽搐了起来，他那鹰一般的眼睛逐渐涣散。

他乱了，乱就不稳，不稳就会死。

猛然间一旁的白狼冲了上来，张着满口獠牙就往那年轻人咬去。

那年轻人连头都不转，只平平地伸出一根手指。月光突然闪过那双鹰眼，“砰！”的一声，那狼瞬间飞了出去，像只麻袋一样倒在远处的雪中。

它慌乱地爬将起来，低声呜咽，半套拉着头远远地看着中年人。

那中年人正站在它刚刚跃起的位置，手臂渗出了血，一滴一滴砸在雪中，鲜艳夺目。

“了不起，”年轻人笑了，“看来阁下带来的不是一条狗，是一条狼！是在下错了！”

一滴冷汗从中年人的额头钻了出来，沿着他的脸颊迅速地往下溜去，他的眼角不自觉地抽动。他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都要嵌到肉里面去了。

年轻人突然举起右手，做了个取物的手势。远处的松木猛然一阵索动，一团积雪哗啦砸在地上，惊起一团白雾。紧接着“嗖”的一声，一根长而直的松枝陡然出现在年轻人的手上，枝上还挂着细碎湿润的残雪。中年人眼神闪动，脸色变得煞白。

月亮变得更高更亮，寒风萧瑟，实在是一个肃冷寂寥的夜晚。

被冻得昏死去的大地上立着两个高大的人，像两根木桩子一样矗立着。一个黑衣裹身，肩上一袭猎猎的黑炭披风。一个宽衣白袍，腰挎一柄白穗长剑。

他们面无表情，纷繁的雪花绕着两张肃杀的脸不停地转，始终不敢落下。不远处一匹白色的狼甩了甩舌头，舔了一下干涩的眼睛，它的双目凝成了两颗灰色的棋子，像是扣在了瑟瑟的风雪中。

“砰！“积雪扬起，北风惊动。雪袍下骤然一颗拳头蹦出。

年轻人的眼睛始终盯着那双鹰一般的眼，此刻，目随影动。”嗖！“一声作两声，中年人的两只手都僵在了原处。右手成拳，横在半空。左手握爪，停在剑柄上。两只手上都多了一颗红得似血的圆点，细小却扎眼。

“这就是你的剑法？”

年轻人没有说话，默默地把手上的松枝插在了雪泥里。

夜已深了，黑得像毫无波澜的潭水。

中年人的眼神蒙上了一层阴影，阴影中又蹦出了一道火一般的目光。他的眼角青筋暴起，全身似乎都烫的发抖。

“好，很好。“他的喉咙似乎被一块大石堵住，声音低沉得可怕。

那白狼不知何时逡巡到了那年轻人的身后，低伏了身子，瞪着灰白的眼睛，一股森森的热气从它的獠牙中渗了出来。

雪，不知何时从天上涌了下来，霎那间，天地一片茫茫。

年轻人皱起了眉头。那狼，那人像风一样，突然就消失了。

天地间只有风雪悲鸣声，静的可怕，月亮从云缝中透出半只眼，不安地俯瞰着大地。

倏忽，狂风大作，黑云似波涛汹涌，月亮被吓得缩在了乌云中。黑暗像巨石一般，从四面八方向年轻人袭来。狂风像钢刀一般，把他的脸劈得似剑一般。他的眼神刚毅，在一片寒风刺骨中似铁一样黑，只冷冷地盯着前方。

陡然，平地里突然窜起一股旋风，瞬间就把年轻人围在中央。那风卷起了无数的积雪，宛若一条长长的白龙一般，急速啸叫着扑向云霄。年轻人目光闪动，眉宇间多了一股肃杀的气魄。他举起那把剑似的松枝，窜地而起，在空中如鹞鹰转身，一刹那已见数道长虹般剑气从白龙中窜出。那冲天的白龙瞬间裂开，北风啸叫似悲鸣。

然而只一瞬，那白龙又恢复如初，黑云中似有一道雷霆劈下。闪电窜进了风雪当中，缠着那白龙暴躁不已，啸声震天迫地，犹如万鼓轰鸣，令人肝胆俱裂。

年轻人肃立半空，手上的松枝已被狂风撕碎。他那乌黑的长发似狮子般怒吼，深邃的披风如奔马长啸。他依旧目光如炬，黑黝黝的双目如夕阳下的猛虎一般吊着，直直地盯着那癫狂的白龙。

风愈急，雪愈猛，鼓点愈急。终于在一声巨大的霹雳声中，黑暗被撕裂了，“唰”的一声，风雪中一只巨大的黑爪，遮天蔽月，威压而来。年轻人脸色骇然，危急中双掌并出，“砰！！！”一声巨响，他被崩出了冲天的龙卷。

他立马跃起，呼吸已变得急促。

那龙卷势头稍缓，渐渐地消散在黑暗中。乌云被月亮扒开，一束月光措不及防坠到年轻人的面前。他表情多了一丝慌乱，紧张地盯着那深渊般的黑暗。

东面，南面，西面，不，北面，不，在上面！他猛然抬头，瞬间骇然，一头狼，不，一头巨狼，挥着利爪，从夜空中如落雷崩落。他连忙提气往旁纵出，那狼爪瞬间撕裂了大地，积雪裹泥如惊涛骇起。还没等他落地，那狼已似白色的闪电般窜来，一霎那，一道红光射出。年轻人用手格挡住那狼爪，喷出一口血。

那狼遇血更狂，两颗硕大的玛瑙眼发着骇人的红光，像两道剑般直刺到年轻人的脸上。那年轻人深呼一口气，大喝一声，双手成掌往前一推，那狼退出半步。

他用手抹去嘴角的鲜血，冷冷地盯着那巨神般的巨狼。突然神色一变，脸上竟多了一丝笑容，整个人变得异常亢奋。

那狼稍一顿便又跃到半空，大吼一声，以雷霆之势扑来。年轻人冷笑一声，身形稍堕，扎了个马步，只一瞬似有万卷狂风从他身上窜出，挫雪扬泥，只见黑影一闪，他整个人如鬼魅般凭空消失了。

那狼收了攻势，呆立在地，只茫然地盯着四周。

猛然，它背上只觉有千钧之力，还未来得及反应，脊骨像是被巨石砸到，几欲断裂。血还来不及从口中崩出，它已被莫名的巨力甩到半空。刹那间，已有无数的铁拳砸在身上，仿佛有四道密不透风的石墙从四面八方向它压了过来，它眼前一黑，已昏死了过去。

“砰！“地上被硬生生砸开了一个大洞，一个黑色的身影从月亮上跃下，像一根松木般插在巨坑的边头，冷风吹得他黑色的披风猎猎作响。

月光拂下，照出一个白袍长影，一头满嘴是血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