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安悦日记·节选(1/1)
一
心弥走的那天,我其实是很平静的。
我几乎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和我最最好,从来都最骄傲的女生一下子就垮掉了脊梁。
本来已经说好住在我家,由我爸妈收养。
可她那个“死去”的爸爸却突然找上门来把她强行带走了。
我盯着便利贴,只觉得心里像被挖走了一块。
自此,这家街吧成了我来的最勤的店。
高中还是那个高中,我却再也找不回原来的感觉。
好像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还在我的身边,和我一起吃饭散步,然后亲昵地喊我姑奶奶。
心弥,你才刚刚离开这个城市,我就已经想你想到发疯了。
二
没有心弥的高中无趣得要死。
中规中矩地学习,吃饭,睡觉。
我好像把所有人都孤立在了我的世界之外。
我明明留了联系方式,心弥为什么还不联系我?
你的电话打不通,企鹅和邮箱也不回。
我真的很想你。
三
今天,我看见了一个很像心弥的女生。
她的侧脸几乎和心弥一模一样。
但我却是在学校的厕所看见她的。
她被一群女生堵在那里,脏污的水往她身上泼。
这么冷的天。
我本不想管,可我看见她的侧脸的时候,身体已经冲上去了。
堵人的那一群人,为首的是我们年级很出名的一个太妹,家里很有钱。
我看见她身后跟着肖漾,她似乎是没想到我会来,眼睛死盯着我。
现在想来,那个眼神或许就是在警告我快走。
但我太想心弥了。
我什么也没管,自顾自把她从厕所拉了出来。
她却放开我的手,把我推了进去,自己跑了。
太妹们很震惊,然后就开始爆笑。
“居然真就让她找到了替罪羊哈哈哈哈。”
那天起,被霸凌的那个变成了我。
四
其实霸凌也就那么些东西。
使唤,笑话,扇耳光。
那个很像心弥的人不敢见我,但我真的很想再看看她的侧脸。
我很想心弥。
我真的很想你。
五
她们把我的书包丢进了水池里。
所以我换了个本子。
这次她们不打我了,她们让我跪在地上学狗叫。
我反抗了。
没用。
但李含悦,就是那个长得像心弥的人过来压住了我。
我曾问过她,她们为什么欺负你。
她说她不知道。
她说对不起,但她也没有办法。
她只是孤儿,只有自己一个人。那时候她们说,只要她找到了下一个,她们就放过她。
我说好吧。
没关系。
心弥,真的很好笑,我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我自己都不知道。
我找过老师,老师也没有办法制止她们。
我不敢告诉妈妈,怕妈妈难过。
我也不敢转学,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同学们都很聪明,她们不欺负我,只是不理我。
真正意义上的不理我,不会和我说话,接触,甚至收作业都不和我进行眼神交流。
我很孤独。
六
心弥,你在那边过得好吗?
你爸爸和后妈有没有对你不好?
今天她们因为我不愿意帮她们给张老师递情书,扒了我的衣服。
我其实已经有点麻木了。
当一个人找不到出路的时候,其实很容易放弃。
破罐子破摔?
很形象。
我都快忘了,你在的时候我是什么样子了。
我记得我好像很爱笑,但现在我笑不出来了。
我好累啊。
天空都变成灰色了。
快下雨了吗?
七
这是我第一次去酒吧,被她们拖去的。
她们给我灌了很烈的酒。
很难喝。
但我很高兴。
因为我看见你了。
心弥,我看见你了!
心弥。
心弥。
心弥。
夏心弥!!!
八
原来你是假的啊。
但能重新看见你,真好。
我还能看见你。
九
她们说我疯了。
我没有疯。
我只是,重新得到你了。
我真幸运啊。
十
上次打开这个本子,是多久以前了?
我已经习惯和心弥说话了。
她会回应我,我觉得我不那么孤独了,也不那么害怕了。
因为我能看见你想拦住她们,但是你失败了。
我也能听见你骂她们,骂得我很想笑。
心弥啊,就算你是假的,我也不敢告诉你。
因为我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你就像光一样。
你不要熄灭。
十一
我发现,人其实是有血条的。
人遭受的苦难,就像一次次受到攻击,血条就会一点点地掉。
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受到的好像都是些软刀子,它们没有一次性地解决我。
而是消耗我。
我已经记不清时间了。
我只看见我的血条一点点被消磨殆尽。
但还好有心弥在。
只要有心弥在,我就能熬过去。
我一定能熬过去。
十二
肖漾死了。
她们被警察带走了。
我以为我活过来了。
但是没有。
她们回来了。
十三
我好脏,我好脏我好脏我好脏。
我想死。
让我死吧。
心弥。
你快带我走吧!
我不想再活下去了,心弥。
十四
我大概是疯了。
心弥不见了。
我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痛苦。
我只是很迷茫。
我以为我的灵魂的缺口被补好了。
但实际上并没有。
心弥,你去哪里了?
妈妈说,她很难过。
我也很难过。
我想安慰她,但我说不出话来。
我的声音像是被喉咙给吞掉了,我努力地想要发声,但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爸爸妈妈,不要怪我。
我只是,被消磨掉了而已。
我只是,失去生命中的光亮,她带走了我的血条,所以我要死了。
我知道我要死了。
我曾经很多次想死,心弥拦住了我。
现在心弥不在了,她拦不住我了。
我知道这是很痛的。
因为我也自残过,或者被自残过。
我知道皮肤划开时的疼痛,还有血液流出来时的猩红。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其实我觉得红色是最好看的颜色。
因为它代表生命,也代表死亡。
心弥,我曾经无数次地看着你哭泣。
这一次,你也能不能看着我死去?
我做了很充分的准备。
我知道怎么才能死,怎么死最快,怎么死最干净,我什么都知道。
但我还是选择了最脏的方法。
因为我很脏。
我想用红色把我身上的脏洗掉一点。
我没有买刀,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没有去做曾经写在遗书里的遗愿,因为那些都不重要了。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一个人真正想死的时候,内心是很平静的,甚至是很开心的。
我现在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