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玩物（1/1）

“你先下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楚执素冲青仪笑了笑，青仪是生母柔妃留下的，两人私底下并不似寻常主仆般，故楚执素也不以本宫为称。

青仪退下后，楚执素将视线重新挪到了铜镜上。

她必须尽快理清思绪。

摆在她面前的，无疑是一条艰辛的路，只是眼下她只是一个空有宠爱却无权无势的公主，任何事还要徐徐图之才好。

楚执素整理好心情，冲着铜镜微微一笑，便叫上青仪去御花园走走。

行到一处假山，忽的听闻一阵拳打脚踢之声。

楚执素不禁呼吸微屏，顿觉心跳如擂，这再熟悉不过的情景，正是前世她与裴玄柳相遇之时。

南煜先帝励精图治，在世时的南煜国力强盛，天下海清河晏，屡屡压制东处的大国东宸。

奈何先帝崩殂过早，其子夺嫡之争又太过惨烈，导致如今皇帝的兄弟们死的死残的残，倒是叫他这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的皇子落了好处。

人过惯了太过舒坦的日子，总会开始变得目空一切，一如这南煜宫中人，多年来依旧觉得东宸是不堪一击的纸老虎，这送来的质子便是欺一欺也只能忍气吞声。

裴玄柳在南煜宫中的日子可谓是非常艰难。

前世的她伸出了援手，却过犹不及，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全然忘了，他不是书中平面化的纸片人而是活生生的人。

真可悲，这种根基于自己的自以为是以及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虚假之爱，本就是一厢情愿，也难怪他最后会那般。

好不甘……第一次对一个人付出真心，仅仅是因为方式不对，便只能一路通向悲惨结局了么？

“公主？公主？”青仪见她怔忡半天，轻轻喊了喊，才将她的思绪拉回来。

“我们去看看。”

说着，她蹑手蹑脚地向一旁隐蔽的假山后挪过去，青仪无法，只好跟上。

几个年纪稍小的内侍似是心情不佳，口中一边说着不堪入耳的话，一边对地上一个人形拳打脚踢。

打得好！

楚执素快意地看着，差点要鼓起掌来。

反正对他裴玄柳无论是好是坏都难逃一死，那又何必非要费心费力对他好呢？

青仪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家公主一脸满意地看着他们暴打那东宸质子，心里直犯嘀咕，公主这神情怎么像和他有过节似的？

待几个内侍出了气，地上蜷缩的人形才慢慢爬起来。

他天生一头银白的发，发尾却是过渡而来的黑，如同雪鹰般，和浑身雪白真正有白子之症的人不同，因此被认为不祥的异类。

触目惊心的白和红，还有身上的青紫，盯着伤口良久的少年忽的抬起头来，目光居然和她对上了。

哪曾想到，裴玄柳居然跌跌撞撞地向自己的方向走过来，径直跪在她面前道：“奴……拜见嘉德公主。”

楚执素惊于他的举动和开口的称呼，随即心突突地跳起来，一股想要弄死他的冲动陡然升起。

单薄瘦削的小少年看着是那么孤立无援，好似只要随便一动手就会无声无息地消散在宫墙里。

但她联想到东宸帝正卧薪尝胆暗中蓄势待发，杀了质子无疑是给脆弱的南煜增添一分危机，何况她还没有准备好后路，只好恨恨地掐紧掌心，鄙夷地噗嗤一笑就要离开。

裙角却被拉了拉，身边的青仪正要分开他，楚执素却拦住她，顺势蹲下来，笑意和煦：“看来，裴公子似乎忘了这宫里的规矩，本宫便教教你。”

随后扬起手毫不犹豫打了他一耳光，反手再打了一个耳光，垂眸用帕子擦擦手，嫌恶地丢在了他身上，“走。”

……

楚执素打了东宸质子的消息很快不知被谁传到南煜帝耳朵里，得知此事，她完全不以为意。

如今南煜帝昏庸无能，沉迷于声色犬马酒池肉林，日渐亏空的身体造就了膝下子嗣稀少、宫中却嫔妃众多这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景象，所出仅有两位皇子和两位皇女。

大皇子楚銮为德妃所出，醉心吟诗作画。二皇子楚奕生性怯懦，婚后更是有季常之癖，难当大任。

大公主楚月河和楚奕一母同胞，皆为皇后所出，性情更是飞扬跋扈得可怖，唯有柔妃所出的小公主嘉德公主楚执素，生得貌美且活泼可爱，深得南煜帝喜爱。

只是如今南煜帝不问政事，朝中局势动荡不安，让这份宠爱愈发接近镜中花水中月，随时会破碎。

如果……试图力挽狂澜的话？

即使两世为人，她也依旧是个阅历有限的青年女性，背后没有势力，手上更没有手段，贸贸然参政只怕是自寻死路。

脑海中闪过读过的那些成为女帝的，楚执素落寞地垂下眼，目前来说她实在没有任何能力，甚至连身份都只能是寄生在南煜里的。

难道……就只能这样吗？

下意识地咬了咬唇，楚执素心知想清楚此事急不得。

她只愿从此便要做不再受束缚的人。

正好。

楚执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缓缓地抬起了眸来。

春色深深，雕梁画栋的水榭之上，碧波荡漾的水色似与亭台之上娇艳美人身着的素纱相连，待执壶倒酒的柔荑挪开，便看到了满脸醉色的南煜帝。

“儿臣见过父皇。”楚执素盈盈行礼，目光淡然地从一众服侍的美人身上划过。

“嘉……德？”南煜帝勉强睁开朦胧的眸子，抚着腹部舒快地吁了口气，“你也来陪父皇喝酒吗？”

楚执素冷眼瞧着眼前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的南煜帝，开口却是女儿态甜甜的撒娇：“父皇～那东宸质子可否赐给儿臣作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