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执素(1/1)
“好久不见,皇兄。”
德妃被下令禁足宫中以后,许久未见的楚銮便现了身。
楚执素瞧见他,含笑向他示意。
“皇兄这是得闲了?不如一同去我宫中坐坐叙叙旧?”
眼看楚銮面上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挠着头半晌才道:“……既然皇妹盛情难却,皇兄就却之不恭了。”
楚执素嘴角的弧度不变。
“自花宴之上就未瞧见过皇兄,不知多日来皇兄去了何处?”
已是春末,虽说不上天气炎热,但也隐隐有了其中之势,楚执素一边说着,一边吩咐青仪沏一壶清热降火的茶来给楚銮。
“我不知怎的,身上突的生了恶疮,需要每日按时施针,每每扎到创口四处几乎是噬骨之痛,因此便一直卧病,真应了那句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先是惊惧之色,再是懊丧着脸,最后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楚执素冷眼,却露出了关怀之色:“那皇兄如今可好全了?”
面前的清热降火茶并未喝一口,楚銮状似感动不已地连连点头:“自是的!”
旋即又眉间染上愁色,“没想到卧病期间,母妃竟因与人争斗被降位禁足,果真是祸不单行。”
“我也很奇怪,二位娘娘虽说是平日里素不待见对方,也从未这般大动干戈过,想必是被那有心之人于中作梗。”
楚执素连声附和,义愤填膺道:“可惜我一介女流,能做的有限,大皇兄可一定要查明真相,还娘娘一个清白!”
再说了会儿话叙了叙旧,许是想到独身在楚执素宫内久了,楚銮便起身告辞。
玉盏里未动的茶早已凉透。
“本宫这个皇兄,也是个深藏不露之人。”楚执素啜饮一口茶水,细品着茶中那股清凉舒心的感觉。
裴玄柳跪在她的脚边,替她捏着小腿,俨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主人,此人似乎看起来不太好对付呢。”
他轻轻道。
“您也不必太过操劳,既徐徐图之,也该放松放松了不是么?”
闻言,楚执素拉起那条纱巾,“……你可觉得本宫打压端妃、重挫了秦家这招对秦知颐似乎狠心了点?”
说完,想起裴玄柳是个视仁义礼智信为粪土的愉悦犯,她又放下了那条纱巾。
“算了,问你作甚,你也不会理解本宫所想。”
裴玄柳手上捏腿的动作不停,却是恭恭敬敬地回话道。
“依奴所见,秦家既然受累,主人可正好借此激那秦家女儿坚定与您共同经商之心,怎么能算是狠心呢?”
楚执素扶了扶额,她想听的不是这个。
这么多天她与秦知颐相处下来,也发自内心得欣赏秦知颐,愿意同她继续来往。
哪怕是事先尽力撮合她和云公子,保证二人婚事顺利了,再做了这扳倒端妃之事后。
因秦知颐到底也是端妃母家的人,让她受到了波及,楚执素心里总归有些内疚。
裴玄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心冷情,从她的利益角度出发,言她并不狠心。
“只是,若是世间的所有,都能被金银之物衡量那倒好了。”
楚执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捏了。
秦知颐的信断了几天,她便主动给秦知颐写。
楚执素提起笔,将端德二妃之争仔细说了,紧随其后地真心安慰了她一番,让她不要过多忧虑伤了身子。
待写下“吉人自有天相”这句话时,她嘲讽一笑。
端妃怕是,再无天相了。
恨她么?
脑海里有关端妃的记忆奔涌而来。
端妃往日漠视她、厌恶她时,在她跟前与宫人肆无忌惮贬嘲柔妃之时,瞧见年幼的她就叫宫人驱赶她时,嘴上说着缩减宫内开支却只克扣她的份例的时候。
可会想到,她这个看起来柔顺的、怯懦的“女儿”,有朝一日会亲手送她进冷宫?
在她接替这具身体之前,无法想象遭遇这些事的年幼的楚执素,该在怎样孤寂无助的情形下艰难求生,慢慢长大。
又是怎么样一步步通过南煜帝对柔妃残余的怜惜,逐步博取他的疼惜,变成最受宠的南煜小公主。
而平安长大、受到宠爱对于旁的公主来说,本来就该正常如序进行的事,她却要付出十倍的努力来,才能得到。
对诸妃恭顺乖巧、对皇帝撒娇卖痴、对手足谦和知礼。
一如她的前前世,在公司之时。
楚执素苦笑须臾,脑中留存的,她穿越过来之前到十五岁及笄礼的楚执素所作所为,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
“占了你的身体,抱歉,所以我替你报仇了。”
穿越而来的楚执素冷静、毫不留情地策划了这一切。
她上辈子对于跪拜佛像之事嗤之以鼻大骂迷信,在历经了大起大落的爱恨与痴怨,这辈子重生过来,跪在了佛祖跟前却幡然醒悟。
“都说大仇得报,应该是喜悦的。”
“可是我感受不到任何本该有的快感。”
除了捉摸不透的裴玄柳,她已然不会再被任何人调动起强烈的情绪。
楚执素平静地与铜镜中的少女对视,缓缓开口道。
“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想呢?”
同是被漠视、被打压的人生,被迫学会的不符合年龄段的礼仪,如出一辙的冷然枯萎的心。
“如果我能与你相识,我想,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若隐若现之间,她似乎看到镜中少女唇角露出了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