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生气溃散(1/1)
穿过幽深冗长的峡谷,豁然开朗,人类生存过的痕迹越来越密集明显,又不知走了多久,一道巨石堆砌而成的城门,终于出现在眼前,热闹的人声也隐隐传出。
沈若水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松了口气。
南云国虽然贫瘠,但好歹也是存在了近千年的国家,其内都镇虽不如北安豪华,倒也不至于如传闻中一样破旧不堪。
就其规模装潢来看,也勉强有中等都城的样子。
两人并排走在城道上,路长槐步子变得格外缓慢,隐藏在斗笠下的脸色较先前又难看了一分,周身有常人看不见的稀薄灵气溢出,他悄然深呼吸了几下,才忍住那股涌上来的眩晕感。
啧,这破败身体,到了新地方的新奇劲儿都折腾没了,要搁以前,他高低得来两句感言。
“弥弘的精力……是……是不是好得有点……过分了?”沈若水丝毫不抑制自己的喘息声,边说边明目张胆的看了路长槐一眼又一眼,意思很明显:你是不是给弥弘开小灶了?
路长槐闻言看着在镇子里窜来窜去、东摸摸西碰碰、兴奋劲丝毫不减的弥弘,难得有点心虚,他干咳一声,负手走在前面,试图蒙混过关。
沈若水闷声笑了笑,也不追问,唉声叹气的跟在他身后。
“兄长向来如此偏心,弟弟我早已习惯了,可怜我只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小白菜啊~”
路长槐觑了他一眼,报复性的加快了脚步。
这么大个人了,吃小孩子的醋,真是出息!!
路长槐身体力行地表示着自己的嫌弃。
沈若水的强大体现在他对局势的异常敏锐,面面俱到的智虑谋划,和那常人难及的细心之中,为了不拖后腿,一直以来不善于武、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一路上的苦和累,他都是兀自忍了下来,不言不语。
说实在的,这份心性路长槐分外欣赏。
他才不会告诉沈若水,自己给他的吃食里日日都加了调养用的药粉,才让他经得起这一路来的消耗,日后说不定还能养成习武的好料子。
若是说了的话,以沈若水如今那不知道何时放飞了的性子,定然嘚瑟得要飘起来。
路长槐承认,他见不得沈若水那个样子,欠揍!
然而他没看到,插科打诨追在他身后的沈若水,神情复杂,眼底翻涌着担忧和轻微的放松。
应当是转移了注意力吧?
沈若水勉强放下心来。
他不知自己为何这么做,甚至觉得自己都有点过于敏感了,但他下意识坚信,不能给先生太多安静空白的时间,若是看到先生在发呆,不管在那期间先生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总之——打断他!
两人就这样一快一慢、一追一赶地跟在到处乱跑的弥弘身后,直到深入了镇中心,才叫住了如同脱缰野马一般的弥弘。
三人找了间看起来条件……在南云应该还算不错的客栈,照例只要了一间最大的房,便在客栈里歇下了。
“弥弘,过来。”路长槐确定自己的脸色在强行用灵力运转了一下不会吓到小朋友后,摘下了斗笠,轻声将弥弘唤了过来。
弥弘立刻从窗边蹦到了路长槐面前。
沈若水看着这两个人又开始在自己面前嚼舌根,见怪不怪,像个老妈子一样,任劳任怨开始整理床铺,又给路长槐拿了两瓶酒出来摆在桌面上。
弥弘一边听一边点头,眼睛里泛着兴奋的光彩。
“去吧。”路长槐笑道。
“嗯!”弥弘重重一点头,然后毫不犹豫便推门而出,一溜烟没了影子。
”这是做什么去?不吃饭了?”沈若水在桌前坐下,随意地问道。
“让他去办点事,很快就能回来。”路长槐并未隐瞒,直言道:“我现在不便亲自查探南云的情况,索性这里的危险度最低,便让弥弘去自在一番。”
他的灵力溢散严重,最近又损耗过多,将其用在这南云国太过浪费,东莱国的情况犹未可知,从现在起他需得养精蓄锐,等到了东莱国才能有最稳固的保障。
沈若水没有细问为什么,颇为自觉地替路长槐斟了一杯酒。
他知道身有沉疴之人不宜饮酒,但他也知道路长槐对美酒的喜爱程度,更何况每次路长槐喝了酒之后精神看起来都会好上一些,他也就愿顺着路长槐的心思。
“不知道我今日可否有幸,尝尝这王府替兄长准备的百日醉?”沈若水这话中的礼数极其到位,手上却是未等路长槐作答,便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
他迎着路长槐略带惊讶的眸子,笑盈盈道:“我陪兄长饮几杯,可好?”
路长槐愣了愣,握住酒杯的指骨微微用力,然后骤然放松,嘴角勾起笑容,道:“求之不得。”
说完,两人轻轻碰了一下酒杯,相继一饮而尽。
沈若水向来不喜饮酒,酒量自然不太行,仅一杯便让他素白脸蛋上浮现薄红。
“再来!”
于是路长槐就眼见着沈若水豪情万丈又给他自己满上了一杯,拉着路长槐再一次一口闷,紧接着迷离着双眼,盯着路长槐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最后眼睛一闭,脑袋“咚”的一声栽倒在了桌面上。
那嘴型,路长槐看得分明:“先生,你不要死好不好?”
嗯?这句话有些许耳熟啊?
“……”路长槐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就这?就这??您老为了说这句话就自己灌醉自己吗??两杯就倒了,还好意思说陪他喝酒?
路长槐无奈地揉了揉额头。
其实他大概猜到沈若水因何折腾了这一出。
无它,担心而已。
沈若水这般心细之人,敏锐得很,定是察觉到了他如今意气有损,缺乏生气,所以便做什么都总想要陪着自己,笨拙地试图“唤醒”他。
可是……这件事是真的难搞!
他根本就没有失去求生意志啊!
他只是一只鬼,一个靠灵力强行维持着实体的灵魂,真正的肉身早已在那封印鬼市的墓室中化为枯骨。如今,这具灵体大限将至,面临溃散,生气自然随着崩坏程度逐渐消失,造成这等误会也是迟早的事。
怪他咯?
难不成他去告诉他们:我是一只鬼,我并不想死,只是我快灰飞烟灭了,你们不要伤心?
这杀伤力恐怕比他们认为自己不想活了还要大吧?
路长槐放下酒杯,沉默无言地看着面色酡红醉倒在那里的沈若水,良久,他轻叹了一口气。
“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