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玫瑰公主》(38)(1/1)
白菌无声叹息。
他是真没想到他“死”的消息对爱洛的打击力有这么大。
那毕竟也不是他想死的。
白菌面上微笑,心里悄然记下一笔暗账。
“公主殿下,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世界上的确不会再有第二个我。”
“可您也要明白,除了您自己,没有任何人是能永远陪着您的。不要为了任何人而痛苦,更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那不值得。”
爱洛深吸了一口气,又是几滴晶莹泪珠落下,“不,菲特先生,您不知道。”
“如果您知道,是我害了您的话,您就不会这样说了。”
“我是害死您的凶手,这一切都是我应得的。”
白菌:“……”
不,你不是。
真正的凶手不仅安然无恙,参加葬礼还吃了他的席。
白菌并不想迂回又复杂,且很可能违背世界法则的解释自己是怎么死而复生的。于是他干脆利落的选择了另一条相对简洁的方法。
虽然损人不利己,但效果绝对一流。
他悄然凑近了囚笼,压低着声音对着里面的爱洛轻声述说了几句什么,在爱洛错愕又奇异的目光中,朝她几不可见点了下头。
爱洛身上的荆棘彻底崩断,她垂下的手指微动,而后抬手覆在脸上。
几秒钟后,指缝里传出了爱洛闷闷的声音:“谢谢您。”
等到菲琳娜再次现身时,一副颇为奇异的景象出现在了她面前:囚笼外,是正在讲着老掉牙套路故事的白菌,而囚笼里则是听得一脸认真,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爱洛。
小公主相当捧场,几乎每一段高潮下都有她个人的独特见解。
这幅情节跟小公主先前的半死不活的样子,可以说是形成了鲜明对比,菲琳娜也不由得对白菌产生了一丝敬佩。
“看起来您的任务完成得相当出色,那么我遵守我的诺言,您可以离开了。”
菲琳娜朝着白菌微微颔首,一片绯色花雨落下,白菌的身影消失在了幻梦里。
送走了白菌后,菲琳娜这才将目光定格在了囚笼中的爱洛身上。
她可真是跟先前大不一样了。
菲琳娜不由得想起了第一次出现在爱洛身边的时候。
那时候的爱洛刚刚得知国王要把她嫁给邻国素未谋面的王子。她美好的幻梦,也是从那一刻开始彻底粉碎。
……
爱洛坐在阳台边,身体无助的蜷缩起来,窗边的阳光倾泻而下,落在她卷曲的金色长发上,美的像一幅画卷。
垂落的金发遮挡着她的面颊,她小声的、哀伤的苦笑出声。
“原来我所得到的一切,失去的一切,都只是因为,我是公主啊。”
公主的身份,注定了爱洛从出生起就可以拥有平常人忙忙碌碌,追寻一生也不一定能够得到的物质幸福。
世上最闪耀的宝石、最华贵的珠宝、最美丽的花朵,最漂亮的衣裙……所有可以堆砌成为幸福的源泉,都是爱洛伸手就可以获得的东西。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小公主,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她有着宠爱她的国王陛下,有着整个奥菲尔帝国她想要的所有东西,有着所有臣民的喜爱,有着天使亲吻过的绝美面庞……她应有尽有。
她该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所有人都这么说。
曾经的爱洛也是这么觉得。
直到她发现她真正想要的东西,似乎从始至终都没有得到过。
从出生起就应有尽有的人,注定了长大后的每一步,都是在朝着失去。
小公主最先得到的,是以爱为名的枷锁,与之对应的,她失去了自我决定的自由。
她可以拥有任何她想要的东西,但不被允许做出任何不符合公主身份的事。
不能随意选择自己想要穿搭的衣饰,不能在饭后多吃一块甜点,不能在早上多赖一会儿床,不能随意的出入宫廷。
爱洛其实并不喜欢那些粉紫色的衣裙,清一色的粉紫侵占了她太多的东西。
她更偏爱于浅蓝、杏白、这样浅色系的色调,如果非要艳丽,那么如玫瑰一样的酒红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可当她向身边的人提出了想换这些颜色的衣裙时,女仆们总是会小心翼翼,谨慎又惶恐的劝她,说这样的颜色不适合公主。
公主怎么能穿那些浅淡朴素的裙子?只有美丽的像云团一样的粉色才能最衬公主。
至于酒红那种老气的颜色,公主更是万万都沾不得的。
爱洛不想为难她们,又觉得她们说的好像不无道理,便也只能作罢。
小公主看起来应有尽有,什么都可以伸手可得。
可她又一无所有,因为她从不曾真正得到什么心仪向往的东西。
她实在向往着那些不被允许的事。
她不想要那么多漂亮华贵的珠宝,比起这些珠宝,她更想要一只蝴蝶或者飞鸟,亦或是一串熟透了的金黄麦穗。
那些充斥在人们口中习以为常的美景风光。
那些女仆们随口提起的,她不曾见过的美丽世界。
有清澈透亮,一眼见底的潺潺溪流;有随风飘扬,如同浪花般翻涌的金色麦浪;有四季冰封,常年飘雪的神秘圣山。
她想走出这华丽的城堡,离开自幼生长的王城,去看看那些她没有见过的风景。
爱洛知道,王城外一定是一个美丽漂亮,充满美好的世界。
可她最终,也只能在宫殿前拥有一片小小的玫瑰花园。
她以为她拥有所有人的爱,这也是幸福的。
可是父王爱她,却仍旧逼迫她嫁给她不喜爱的王子。
女仆们爱她,依然劝导着她去接受那些她不喜欢的东西。
王子爱她,却残忍剥夺了她仅剩的最后一丝自由。
她像被困在华贵囚笼里的金丝雀。在人们艳羡的目光中享受着它该感恩戴德接受赐予的锦衣玉食,在主人以喜爱为名的目光中为他歌唱着,接受着他的摆弄,按照他的喜好存活,直至生命消亡。
哪怕那只雀儿是那么想从华贵的笼子里飞走,从不曾想要过那些恩赐的锦衣玉食。
可它违背不了主人的意愿,也逃不开人们钉在笼子外那一双双紧盯着的眼睛。
出生在牢笼里,就注定它该死在牢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