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新湖卸老述由衷(1/1)
灵泉新湖之央,众修凌波水上。
携手修岸之后,金口布令刚刚。
昂首静听奇语,缄口无敢称佳。
“众亲方才修岸甚是用功,想是劳苦不少。”
“正好新湖方成,众亲可尽情入湖畅游,一试新泉之效。”
林笑大晚上喊他们起来,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他们做苦力。
其实湖岸修不修固无所谓,林笑只是找一个让众人参与进来的理由。
湖是他们亲手修筑的,其中凝固了他们的辛勤与汗水,林笑也是借此让他们以后更加爱惜此湖,尽心维护。
毕竟,没有付出白得的便宜,没有人会珍惜。
然而,众人并不解其意,反应大大出乎林笑的预料。
其中,冷牧野当即声情恳切道:“宗主,万万不可!”
林笑星眉轻挑,问道:“有何不可?”
冷牧野道:“此乃圣地至宝圣泉,尊贵之极,吾等身份低微,功德不够,道行不足,何德何能敢轻用圣宝。”
“唯恐浊垢贫贱之躯,污秽了宗主的圣泉,损毁了宗上的灵湖。”
“若真那般,吾等实乃罪该万死。”
“承蒙宗主厚爱,赐泉赏众,弟子们已感激涕零,九死无悔。”
“然圣泉贵重难逾,还请宗主收回成命!”
巨鼎金城两名灵官见机,也郑重叩首凭拜道:“请宗主收回成命!”
有这三位门中大佬带头,一众弟子哪里还能不见机。
立即一个个都齐声叩拜道:“请宗主收回成命!”
这声威气势,比之前战阵时犹有过之。
见着众人这样的反应,林笑既感吃惊,又不觉意外。
宗主给门下弟子提高福利待遇,竟然还能遭到拒绝的。
是他们不想要这福利吗?
当然不是,他们想要的很。
那为什么不敢要?
问题出在哪?
林笑扫视了一圈,把目光收回,独独放在冷牧野身上。
此人不愧是帝凌霄死忠,处处都能替他这个宗主着想。
但站在冷牧野的角度,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宗主赏赐门下,本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但当这种赏赐,大到会有损宗主自身利益的时候,他就必须得站出来阻止。
无论这种阻止是真心还是假意,他若想继续把这右使继续当下去,就必须得出言阻止。
宗主利益受损,他得做出比自己利益受损还要着急的模样,否则不足以显示他的忠诚。
正是:
九霄意气赐雷恩,万徒齐喑未敢承。
位卑竭忠事君忧,事定犹劝待权衡。
朽身宁遭万眼恨,病骨夜支君前灯。
半生坚贞半流离,君弃笑语卸前程。
此时,林笑身后,立着风尘白三人。
林笑扭头对尘寂幽笑道:“师弟你瞧 ,这就是你以后要操心的门人。”
“他们真的很会替宗主着想。”
尘寂幽神色忧愁地望着众人。
林笑再次把目光投向冷牧野。
既然此人那么喜欢做戏,那就成全他一把。
“冷右使,今晚,你是第二次教我做事。”
冷牧野心里一突,顿生恐慌。
“是属下僭越,请宗主责罚!”
林笑颔首道:“既如此,冷右使今夜过后,便回宗内卸了职务,专心大道吧。”
众修霎时心惊胆寒。
巨鼎灵官似想开口求情,金城灵官立即以打眼色制止。
冷牧野深吸一口气,缓缓舒出,随后语气庄重道:“谢宗上体谅属下疲倦。”
一众弟子无不心情复杂,冷右使自上任后,就一直坐镇南关城,为宗门坚守门户,从未有过怨言。
然而,今天只因提了两句话,就被撤了职。
只叹君威难测。
林笑劝慰道:“冷右使劳苦功高,宗门上下皆看在眼里。本宗可做主,许你卸职后俸禄不减,可安心做个宗门长老。”
冷牧野肃然回道:“谢宗主厚恩!”
他没有再多说任何话。
林笑复而抬头,见众人都低垂脑袋,便故作生气道:“怎么,本宗刚定的规矩,你们现在就不愿守了吗?”
定了什么规矩?
宗主讲话的时候,得看向宗主。
一众门徒立即重新抬起头来,目光庄重正视。
看着这些人的目光,林笑知道,如果不说点什么,只怕这些人,以后都不会敢放开手脚用这片湖。
即使他强令众人使用,也只会让他们在使用湖水时,个个心惊胆战,不敢丝毫放松。
这就有违了林笑的本意。
他造这个湖目的深远,如果这些弟子想歪了的话,以后只怕会曲解他的意思。
林笑缓缓浮身飘高,让所有人都能轻易看到他。
“大家一定很好奇,本宗为何在此建一新湖。”
“其实已经有人问过我原因,但他似乎依然不能体会我的意思。”
“本宗便再说一遍。”
众人皆昂首目望,静气噤声。
林笑并没有像之前与尘寂幽等人说的那样,作一样的解释。
而是缓缓道:“天生万物,地孕万灵,使之取之无禁,用之不竭,然盈者愈盈,虚者愈虚,何耶?”
一众灵霄派弟子怔然一愣,皆被带入林笑抛出的问题中。
而尘寂幽与风舞幽华,皆听得双眼一亮。
如果他们没有听过林笑之前的解释,只怕也会和这些弟子一样,不明白他这样问的用意。
林笑停顿了片刻,等见众人开始陷入思考后,才继续道:“盖因天地之间,物各有主。”
这声冷言,如惊雷般劈入众人心间。
“先临者占得先机,收尽目之所及,后落者虽一毫而莫能取。天下之争,皆起于此。”
众人不由屏住呼吸。
“先智先贤立德建礼,排优论序,拟尊分卑,订法约规,治平无事,喜称太平。”
林笑越说越急,越讲越响。
“然,实有不测之忧,无定之祸,未量之难矣。”
他忽而一叹,背过身去,眺月观山,语复沉重。
“恍恍惚,连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四海之泉水,耳聆之声,目遇之色,步行之路,竟皆他人之属,别人之物。”
林笑回身看向众人,面似凝重,又似愤慨。
“后来者不禁悲呼,天下之大,何处可落足?”
“先到者蔑言一指,弃池污遗,尔尽可取也。”
“听者无言以对,闻者无据可辩。”
“曾日月之几何,而江山不复存。”
讲至最后一句,林笑声若清淡,无喜无悲。
然众人早已情投字间,感其愤,体其哀,识其愁。
“若此乃天地之真经,人世之常态,人情之定律,人性之终途。”
“则吾宁弃天地求舒心,宁舍人世偏常态,宁杜人情得洒脱,宁改人性自逍遥。”
林笑每道一宁,语气便坚定一分。
逍遥一出,决意十成。
轰隆!
不知何时,湖面上空,竟已乌云遮天,乍响惊雷。
狂风骤起,暴雨欲临。
林笑却丝毫不为所动,反似口含天宪,声若雷吟,告唱天地。
“山不来,吾往!”
“水不暖,吾温!”
“风不亮,吾明!”
“神不渡,吾擎!”
擎字一落,骤雨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