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千头万绪缠一结（1/1）
真言动心本来明，昧了只因着幻形。
身心世事为萦绊，打破朦境相见伊。
——
五狱山，镇魔台，石像前。
一朦胧身影，似有似无，若隐若虚。
“为何……”
似吟，似叹。
……
郊野，闲道。
林笑正独自一人，牵马徐行。
忽见前方路旁，一散衣男子，正悬绫挂树。
他便近前问道：“兄台，何故于此自寻短见？”
那男子踩于石上，正要上吊。
见人问起，微一顿，道：“君且自去，不必管我。”
林笑却抱臂不走，悠然看戏。
那男子一踢踩石，顿时悬空吊绫。
吊身微晃荡，男子脸上渐渐充血涨红，不片刻，双眼上翻。
林笑悠哉躬身，捡起一片落叶，轻手一甩。
撕啦！
吊绫断开，男子随之摔落。
“咳咳！”
男子趴跪地上，剧烈咳嗽
待他缓气，林笑才道：“天不收你，想必还有什么事要你做。不妨说说，有何冤屈？”
那男子立时悲哭道：“我救不了心爱之人，连陪她共死都做不好。”
林笑道：“或许，你心上人希望你活着呢？”
男子抹泪摇头道：“不，她不会的。”
林笑讶然道：“难不成她还盼着你死？”
男子道：“她并不认识我。”
林笑瞪眼道：“你为一个，不认识你的女子而轻生？”
男子道：“没有她的人间，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林笑问道：“她，因何而死？”
男子道：“她还没死，但快死了。”
林笑道：“她得了绝症？”
男子呜咽道：“她快要被烧死了。”
林笑惊道：“谁要烧死她？”
男子哭道：“镇上所有人，都要烧死她。”
林笑疑道：“难道她是个妖怪？”
男子立时激动大喊：“不！她才不是妖怪，她是镇上最美的女人，她的善良无人能比。”
“我只要远远看她一眼，心里就能获得无比的安宁与满足。”
林笑问道：“那为何大家要烧她？”
男子愤恨道：“他们嫉妒她，个个都想霸占她，但她乃这世间最纯净无暇之人，从未屈从。他们得不到，就陷害她，想逼她就范。”
“但她岂会如那帮禽兽所愿，宁可被烧死，也绝不屈从。”
林笑又问：“你既知她是无辜，何不去救她？”
男子激动道：“不行！那只会玷污她的名声，坐实了那帮禽兽的陷害。”
“而且……”男子面露哀然，“他们人多势众，我也救不出她。”
林笑爽声大笑，翻身上马道：“你不去，我去。正好，我最不怕的，就是人多势众。”
男子神色大变，急爬起身道：“不行！你不能去，那只会害了她！”
林笑却已拍马而去，大笑道：“那又与你何干？你赶紧上吊去吧。”
男子急切去追，却如何追得上骏马，没几步即摔倒在地。
只能望着那纵马而去的背影，目露绝望。
突然，马上之人勒马停住，转身喝问：“那女人叫什么？我从不杀无名之辈！”
男子一怔，大喊回道：“她叫小白莲！”
林笑再度纵马疾驰。
“马兄，上速！”
运气渡马，白马顿时速如流梭，蹄后卷起八尺烟尘。
沿路奔行片刻，林笑望见浓烟升起，当即朝升烟处急赶。
循大道冲进一镇子，见一阔场围聚者众，围圈中央，正升烟冒火。
他骑速不减，急冲而去。
“白莲妹妹，你许云哥哥来也！”
一声暴喝，顿时惊得人群转头。
见冲马临近，慌忙让道。
然人群最内圈，却有一排人手持长矛，并不让道。
人群中，一人厉声喝道：“奸夫出现了，大家快拦住他！”
持矛众连忙架矛戳刺来马。
人群内，柴堆已燃起熊熊烈火。
林笑眼见火中受缚木桩之人已周身着火，更不愿有丝毫停顿。
骑速不减，临近矛尖之际，提缰大喝：“跳！”
马身一伏一跃，纵高丈许，凌空飞跃拦众，眨眼冲落柴堆，踏火激撞，霎时火星飞溅，红炭四飙。
林笑顺势一绕，借由破风气流，尽皆撞散火堆。
围众登时遭殃，溅落一身火炭。
林笑迅速下马扯断绑绳，解下桩上之人，急手扑灭其身上火焰，快步抱出浓烟处。
再看怀中之人，已身焦大半，脸浮红肿，气若游丝。
纵使如此，她也仍半睁眼缝，望向林笑。
林笑见她唇口微动，便附耳去听。
只听一虚弱轻音道：“杀了我。”
林笑抿嘴一笑，道：“放心，我会的。”
往她额头轻一点， 其很快便沉沉昏去。
这时，忽听一人大喊。
“他在那里！定是那个一起谋害郭母的奸夫，大家戳死他，为郭家子报仇！”
一群长矛手迅速围来。
林笑勃然悲呼道：“我的好妹妹啊！你为什么就这么抛下哥哥走了，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泉下二老啊！”
“都怪哥哥，把你错付了人家，让你落得如此下场。”
一众矛手顿时迟疑不定。
林笑猛然抬头朝众怒吼：“你们这帮畜生，杀死我妹妹。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终日活在惶恐里，一个也别想逃！”
人影一晃，一阵风起，白马飞驰而去。
因着木炭散落四处，以致浓烟处处。多数人只闻其声，未看清其影。
转眼间，白马便消失于众人眼中。
……
百花谷，桃林地。
一匹白马飞驰而入，穿林跃花，涉水过溪，一声嘶律，急停于一栋精巧阁楼前。
其名，清舞阁。
“姐妹们，公子又带女人回来了。”
楼中一声娇喝高响，顿时激起谷中一阵骚动。
片刻后，谷中各处，一道道矫健身姿轻盈纵出，汇聚到阁楼前。
霎时间，楼前空地，红飞翠舞，莺莺燕燕。
林笑抱人下马，朗声道：“哈哈，我这次带了位绝代佳人。”
此时与萦晓一别，已去半年有余。
期间，他行走于世，已聚集了诸多女子，授与炼气之法，于谷中建阁僻居。
“次次你都这么说。”
一娇萌半矮少女嘟嘴不屑。
其因误食奇果，身不再长，容貌身高停滞于她二六之年。林笑以炼血变形之法诱之，得其肯随。
一艳妆娇娘调笑道：“带小萌凝回来时，就未这么说。”
娇萌少女道：“我才不稀罕。”
众女顿起笑声。
艳妆娇娘问道：“公子这次，又从哪拐来了良家子？”
林笑咳嗽了下，微正经道：“解花医女可在，有个伤患需她救治。”
他稍显露了点衣袍严裹下，烧伤严重的白莲女。
众女一见顿时惊呼。
那艳妆娇娘急上前裹回衣袍，道：“医女采药去了，快先将人抱入阁内。”
“我去寻她回来。”
立有一女瞬纵而去。
林笑点了点头，紧步抱人入阁，置于床上。
“红姐，她就拜托你们照顾了。我已疏通她内火之毒，只是这外伤颇难复原。”
“公子又要走了吗？”
艳妆娇娘语似幽叹。
林笑虽建了这谷阁，却并不长待谷中，每次回来，待不片刻，即又出去。
“有红姐在，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其本为青楼掌柜，有察颜入微之能，尤擅辨别人心真假。所经营的青楼，原只卖艺不卖身，后遭亲信姊妹背叛，遂心灰意冷，欲出家伴佛之际，遇见林笑，随之学道炼气。
谷中诸事，多赖其助。
边上不止一人在，一蒙眼女出声道：“红姐姐固然对我等悉心照顾，可偶尔，我们也想向公子求疑解惑。”
其虽蒙眼，实非盲人，只是生具异瞳，可洞知人心之恶。因从林笑身上见不到恶意，主动跟随他学道，对修行极为上心。
林笑回道：“小瞳若依赖我去解惑，就如同主动去舍弃己身之慧。”
蒙眼女道：“可我之智慧，如何比得上公子呢？”
林笑道：“此言差矣，非慧不及也，乃静不足也。静可生慧，小瞳若心生躁念，心便会失静意，故慧不能定。”
“不妨慢下来静一静，你不必着急的。”
他上前拍了拍其肩膀，就要离去。
红娘忽道：“公子，谷中前些时来了位客人，想见一见您。”
林笑道：“能寻到此地，想来不是寻常人物，便去见他一见。”
未几，红娘领他行至谷内飞潭边。
但见一雪发素衣女子，端剑静坐于一石上。
“这位是百和宫宫主……”
红娘刚要为他介绍，林笑已走上前去，问道：“姑娘，可肯为天下献舞一曲？”
雪发女子缓缓睁眼，见着林笑，目光微疑。
而后蓦然拔剑，剑起“汀”一声响，点落林笑胸口。
林笑不躲不闪，任剑点来。
轻轻一点，不痛不痒。
雪发女子蓦道：“身正之邀，可。”
而后悄然收剑。
林笑道：“你这把剑的声音挺好听的，借我耍几天可否？”
雪发女子迟疑了下，还是把剑递出。
林笑接过，拔出后轻指弹了下剑身。
“汀~！”
剑鸣悠长。
林笑择剑身上不同位置，又弹了几下，却听声调之高低不同。
不由微讶然道：“竟是把乐器之剑，若配以剑舞，或可成趣。”
他满意收剑入鞘，回身道：“红姐，有劳你也一并教这位姑娘青莲舞。”
所谓青莲舞，即为百花秘典上，百幅美人图所画之姿串连为舞。
红娘乃众女中舞技最深者，林笑把舞姿传她后，便托她教会其他女子。
“姑娘可还有指教？”
林笑持剑拱手相问。
雪发女子只摇头不语。
“那在下便告辞了。”
离开时，林笑对红娘低语道：“她好似许久不说话了，红姐教她青莲舞时，不妨多让她开口。”
红娘点头微应。
林笑不再停留，往谷外行去。
他走后，红娘忽而向雪发女子问道：“晴宫主，你以前可认识公子？”
雪发女子目光微疑，轻作摇头。
红娘奇道：“那为何公子，好似认识宫主？”
雪发女子忽问：“他叫，什么？”
红娘微微一笑，道：“公子虽自称许云，可我看得出，他真名并非此名。”
“晴宫主为何突然造访此地？”
雪发女子道：“他是，江洋，大盗。十恶，不赦，无人，可制。特来，缉拿，但，不是。”
红娘不由再次发笑。
闲谈片刻，红娘也告辞而去。
雪发女子依旧坐于石上，呢喃道：“师弟……”
……
林笑牵马刚出谷不远，忽然见幽径上，伏卧着一乞儿。
微一怔，随即很快释然。
他走上前，蹲身问道：“朋友，你躺于此，是想讹谁？”
乞儿悠悠爬起，转身望来，瞪一双明眸大眼。
“你如何识破的？”
林摇头道：“你一身神光透体而出，根本一眼穿啊。”
乞儿凌空浮起，猛俯身一冲，揪住他衣襟，拽起空中，贴脸对视道：“你是谁？为何有我未一哥哥的气息？”
林笑道：“我老许啊！不信你进谷问问，有谁不认识我老许。”
乞儿一松手，他立即从数丈高处坠落。
而后看也不看，迅往谷内飞去。
林笑仅一个翻身，即稳稳落地。
整了整衣襟，继续牵马前行。
山路间，闲极无事，便拔出乐剑随性弹着玩。
一时兴起，不自觉间，弹了一小段月下云海。
结果刚弹过不久，周景忽而起雾，渐浓。
恍惚间，雾里好似传出海浪声。
雾动云开，一道衣白倩影徐徐走出。
林笑脚步一顿，不等对方开口，即道：“你要找的人，在后面的山谷中，进去学支舞吧，她们定会欢迎。”
衣白倩影微微一顿，旋即几步晃至他身后，徐徐走入云雾中。
不多时，周遭云雾散去。
林笑松了口气道：“今日怎这许多来客？”
“总不能还有吧。”
正走着，忽一把青虹从天而降，插落他身前不远。
虹光隐去，显出一把纤秀细剑。
一道衣青倩影，徐徐飘落。
其冷冷法问道：“那把剑，为何在你手中？”
林笑举了举手中乐剑，道：“我讨来的，剑主就在后面山谷。若你想要，我们换一下？”
衣青者不语，盯他看了会儿，合剑化虹而去。
林笑顿觉松了口气。
略一数，百位好似只差两位。
正想着去哪找人，忽而心中传来一阵悸动。
行不多远，果见一道熟悉背影，静立路边。
心下一叹，该来的总会来。
他一挤笑容，快步上前，嬉笑呼喊道：“嗨，许久不见，可是终于压抑不住心中对本少的挂念，从而忍不住前来相见？”
那人幽幽转身，声极轻道：“梦月花，生世相连。圆月之夜，梦中相见。”
“夫君，你第一眼，就记起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