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现场表演狗咬狗(1/1)
次童年,即人死后转生那一世的幼年,空御不会傻到以为常司遥想给小时候的杀戮者使绊子,相反,他更倾向于直接杀死年幼的杀戮者,而后者也更符合常司遥一贯做事的风格。
“不错,悟性可嘉。”常司遥眼带欣赏地看眼空御,比起灰蒙,青藤那些傻不拉叽,脑子里缺根弦的家伙,空御当真让她省心不少,许是做惯了掌权者的人彼此的脑回路更像个人吧。
空御问她:“那……可要安排县令的来生?”作为手掌阴阳的王,一切因果应在她转瞬一念便能决定。
“不用,本尊已计划贬他入畜生道十世为猪,人世间的剥皮拆骨烹肉之痛他都当一一去尝。”
“凡人对猪的执着不亚于养鸡养鸭,而他们平生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逢年过节宰一只猪。”常司遥说着,手下开始动笔,每说一句,纸上便出现与之对应的画面。
“第一步,用尖刀割断猪的喉咙,让它在放血挣扎中死去。
第二步,将尸体放进巨大的盛满开水的桶中,让滚烫的水一寸寸浇遍它的表皮,用棍子来回翻戳。
第三步,用粗糙的石头使劲搓洗猪身,一根不留地剔去它所有的毛。
第四步,用巨大的铁钩洞穿猪的四肢,把它高高吊起在脚手架上,四肢展开。最后一步……”她嘴角缓慢勾起,眼中散发出冰冷讽刺的光。
“开膛破肚,挖心掏肺,剔骨削肉,断头砍手,直至……分而,食之。”
一笔落下,画上全是鲜艳的红,过于逼真的画面和动作让空御有些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曾无聊到入世围观凡人杀猪。
当然,他没真的问,否则下一个被宰的就不定是谁了。
这一整个早上,常司遥坐着画画,空御一动不动站在她身后充当一名合格的侍卫。他一直知道常司遥慵懒不羁,乖戾恣意,但从不知她还习得一手绝顶的画功。认真看去,除了刚开始的宰猪图,她后面的画几乎都在描绘风景,雨后人间,山涧流水,白雾升腾,无一处不是窗外景色,无一笔不是经年累月的绘画所能练出。
他突然想到九百九十九层外那挂满一整个廊道的画,莫非……
两人没在这座城停留太久,刚过正午,前县令被斩首的消息飞快传进每一个百姓耳中,他们发自内心地欢呼着,庆幸着这个恶魔终于死了,他们的孩子终能瞑目了。
角铃叮呤,吹出属于风的嘤咛,常司遥闭目坐在马车里,隔着很远距离,她耳边尽是妇人们悲戚痛哭的声音,时近时远,时清晰时模糊,可这一次她难得没觉得吵。在她的右手指尖,一段细长的竹节有一搭没一搭轻转着,透露着主人沉冷默然的内心。
凡人生死,本不过顺应天意,一个人穷尽一生也未必能百岁高龄,而那些本就命短的更不需言说。她常司遥纵横阴阳间已不知第几个年头,手下一座往生楼,楼中小鬼千千万,哪一个不是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死的?他们生前行的善,作的恶,早被一座灰白的墓碑泯灭于时光长河中。
作为隐主,她本该无心无情,如此才不会被世间一幕幕生死爱恨所限,可她发现,时至今日她仍不能以对待普通鬼怪的漠然对待那些伤害婴童的恶魔。正如这些哭泣的凡人,即使知晓凶手已死,也根本无法从痛失爱女的泥沼中挣脱出来。常司遥在想,这是否是她骨子里潜藏的神性给予那些孩童的独一份殊荣?
可他们凭什么呢?
她一时还找不到答案。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二人走过村庄,穿过森林,看过田野,最后踏上了一艘南下的远洋客船。
这日天气降了温,一大早天空便飘起细细密密的雪花,甲板上看海景的人被好言好语的船工劝回了屋里,一时整个一层空落落的。一身利落黑衣的空御轻轻拍落肩头的雪花,而后掀帘进屋。
常司遥正倚在桌边看一本书,空御打眼看去,书名处竟是白的,他不曾多看,把托盘放到了桌上。
“主上,午饭好了。”
“嗯。”懒懒应了声,常司遥还在看书,直到好一会儿后才放下书卷转过身来。
过了一会儿,“这菜……是草鱼?”她戳着盘中白绿相间四四方方的一团,若不仔细辨认,怎么着也看不出这是鱼。
“你们凡人都喜欢这么做鱼?”她黛眉轻轻皱起,看向空御的双眼透着一言难尽,好像他是个稀奇的新品种。
空御冷着脸,面无表情,“我不知。”
他都是死人一个了,生前久居边城,那里整日大风加黄沙,莫说吃鱼,就是连拳头大的鱼塘都瞧不见,给了厨房也做不出,他如何知道当下流行怎样的烹鱼方式?
“不知道啊,行,坐下尝尝。”
“我不吃鱼。”
“是不喜欢吃还是没怎么吃?”常司遥懒懒睨着他,他那些过往她还不知道吗?冷声命道:“以后多余的话少说,坐下。”
无奈,空御只能照做。
“吃吧。”常司遥将还冒热气的鱼肉推了过去,单手撑着下巴。
饭菜都是由船上的厨师做的,客人到点了去拿就行,初冬的季节已冷得让人牙龈发颤,整整几十日的食材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法子保鲜。
空御低头看着盘里白白绿绿的鱼块,片刻,夹起一块放进嘴里。一开始还好,但嚼着嚼着泛起一股辣味,随后又有酸菜的酸,越吃味道越明显,算不上难吃,但也没那么美味。
常司遥见他吃了一块就没动了,微微挑眉,伸手指着剩下的开始催促,“还剩这么多,继续。”
“太多了,吃不完。”
“作为人吃不完本尊还信,可你如今是一个鬼,饭量多少分明能自己控制。”她假笑着,一动不动盯着他。
“同样的话本尊不想重复第二次,继,续。”
空御的眉瞬间皱起,但想着自己与她的身份,所有的不愿都只能化作隐忍。低头,他继续捏着筷子,优雅又快速地夹起鱼块,剔掉鱼刺,最后放入嘴中。
常司遥见他动了,点头,“这才乖嘛。”
已经习惯了她的变脸速度的空御毫不为所动。
正吃着,屋外忽然一阵吵闹,随后便听见丫鬟惊惶的尖叫和此起彼伏的大喊声。
“来人啊!菜里有毒,我家小姐晕倒了!快来人啊!”
很快,客船的负责人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一进门果见桌边倒着一名华服女子,桌上还有没吃完的饭菜。这般情况若是查不清楚,他们怕会摊上麻烦。
他转身吩咐手下去喊随船大夫,自己则配合丫鬟将人搬到椅子上,通过丫鬟的回忆,他得知:人当真是在吃下厨子做的饭菜后晕倒的!
顿时,负责人心生焦急。
大夫很快赶来,一番仔仔细细的检查后,得出的结果与丫鬟所说别无二致。
“这位小姐确实中毒了,好在分量不大,不会致死,老夫给她开些药,服下后最迟下午就能醒了。”
丫鬟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却一脸凶狠地瞪起客船的负责人来。
“我们小姐从小到大不曾被人害过,如今在你们的船上出了事,你必须查出下毒者,给我们个说法!不然等到了地方,老爷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身下的这艘远洋客船并非谁都能坐,但凡能上来的人无一不是非富即贵,眼前这主仆二人的包间更是位处客船最顶层,视野极好,唯有与各国皇室沾关系的人才有资格入住。站在负责人面前的小小丫鬟年纪不大,气势却十足十,脑袋和手腕上还戴着与身份不符的金钗玉镯,可想而知她背后的主家也不是简单人物。行走海上多年的负责人深知事情的利害关系,忙弯下腰腆着脸保证:
“姑娘息怒,发生此事也是我等不曾料到的,我们定全力展开排查,尽快找出凶手。”
“哼!希望你说到做到!”
出了房间后,负责人一转身就扇了随侍一巴掌,阴沉着脸下令:“带人去把厨房检查一遍,每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厨师挨个盘问,务必将他们此前在哪里,在做什么都审问清楚。做完后带上一些面善的弟兄,以核查身份为由,从二层开始逐屋询问,有可疑的暗中记下来,报给主上。”
他倒要看看,是谁那么大的胆子,敢在他们的地盘撒野!
随侍单膝跪地,立即应下,“是!”
一个时辰后,一群船工打扮的男子分头涌入客船的不同层,两人为一组,领头的手拿一本厚厚的名薄和狼毫笔,另一个则端着黑色红色各两个砚台。他们礼貌地轻敲房门,等人来后领头的扬着笑脸说行程已走四分之一,按规定每走出一段路便要核对一次乘客的身份,以确定有没有人有中途下船的打算,或者发生意外需要帮助。而在他与人交涉的时间里,另一名拿砚台的同伙便悄悄打量房间的情况,寻找可疑的信息。
每个房间的核查时间平均下来是一刻钟,等排查到常司遥他们这里,时间已来到了傍晚。
“叩叩——”
“里面的人麻烦开下门好吗?我们是核验乘客身份信息的,麻烦配合下。”
常司遥最烦有人在她休息的时候打搅,下意识抬手想将不长眼的家伙拍飞,忽然意识到他们在船上,外面的人也不是她楼里那些皮糙肉厚禁打的小鬼怪,于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空御去开门。
门打开,领头男人正要说话,忽然感到迎面一阵阴风吹过来,冷得他骨头蹿蹿的,一抬头便对上了空御那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吓得他一哆嗦。
“里,里面住的可是姑云台姑娘?”他说着话,心跳还没恢复过来。
空御点头,冷冷审视两人,“要核验身份?”
“对,只耽误一会儿,问完我们就走。”
“进来吧。”
二人对视一眼,跟在空御身后进了门。
常司遥选的这间房装潢很讲究,古色古香的,进门是一张红木八仙桌,再往里是一道装有镂空浮雕的梅花拱门,门内三道珠帘依次垂坠而下,风一吹,叮铃作响。
两个男人抻着脖子不动声色,眯着眼看了半天,却只辨出珠帘后一道模糊的红色身影。
突然,一道柔媚女音响起,骇得他们瞬间收回脖子。
“二位这是来问话的呢,还是来窃玉偷香的?”
反讽意味十足的一句话,空御却从中闻到了几分嗜血的杀意。他负手站到榻前的台阶上,面朝珠帘外的二人,深邃双眸将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我家主子问你们话,听不见吗?”
生前贵为一品亲王的他一出声,压迫感瞬间给到外面的二人,他们身子抖了抖,发自内心地生出一股颤栗,那是对于杀气的敏感。
“姑娘息怒,我们,我们是来问话的。”
“喔?”常司遥以手支头,转回身侧躺着,眼睫微掀,姿态曼妙,右手的袖子滑下来,露出嫩如藕节的小臂。她百无聊赖地欣赏着手上新染的红指甲,嗓音懒懒的。
“知道的,以为你们来问话,不知道的,还当二位眼睛坏了……不想要呢。”
这一瞬间,满屋杀气似要凝成实质,领头男子不知这二人为何会有这般大的气势,但一贯惜命的他绝不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于是扯着同伴想也没想跪了下去。
“姑娘误会了啊!我们就是普通的下人,规规矩矩还来不及,怎敢生出胆子冲撞您?船上一直有规矩,到了地方就得验身份,我们只是拿人钱,忠人事啊!”
“呵。”
常司遥轻笑一声,休息被搅的她完全没打算给外面的人半分面子。
“既然是拿人钱忠人事,那我现在给你们十锭银子,你们给我和我的属下现场表演一段狗咬狗,如何?嫌钱少的话再加。”
外面二人听见这话脸都绿了,狗咬狗……这,这不就拐着弯骂他们是狗吗?
领头男子咬了咬牙,强忍害怕答道:“让姑娘失望了,我们没看过戏,不会表演。”
常司遥却摇了摇葱段样的手指,“不,在我这儿没有什么会不会,只有学与不学,既然不会,教就是了。”她抬眼看向空御,笑得璀璨,“去,教教他们怎么动情地演戏。”
“是。”
难得的,空御深邃的眸底掠过一丝笑意,弯腰作了揖便大步往外走。
他迈步而来的霸冷气势让珠帘外的二人胆颤心惊,“你……兄弟,我们,我们演就是了,不用劳烦你教的!真不用!”
“我们说的是真的啊,姑娘!我们就演,就演!”
“答应了?”
二人忙不迭点头,生怕空御真的一拳头打过来将他们揍扁,“对对对!我们演,演!”
常司遥笑得更艳。
“你们早点说多好,可惜啊……晚了。”
她话音刚落,空御已经到了近前,二人连他的动作都没看清,便觉脸上突然一阵剧痛,随后雨点一样密集的拳头拳拳往他们鼻子和嘴上打,前所未有的痛觉传至大脑,他们呼痛都来不及,门牙便“咔”一声碎了,随后是两腮,最后落到鼻骨。
小半个时辰后,房门开了,鼻青脸肿的二人如一滩烂肉被扔出门外,空御随手一抛,已经写好名字盖了章的名薄和砚台顺着地板咕噜噜滚了一圈。
“主上说,二位表演的情感很到位,这是恩赐你们的赏银。”他冷眸里没有情绪,一沓碎银“啪”扔二人脸上,顿时又听见惨兮兮的一声嗷。
领头男人满身的血,已经看不出人样,他抬起颤抖的手想说什么,门却“啪”一声关闭,雪花纷纷扬扬洒在他们身上,直到傍晚才有人发现已经埋成雪堆的二人。
“废物!让你们查个房,结果把自己查成了个半残!我要你们何用!”
客船地下二层,负责人气得怒火朝天,若非手下劝着他,他早将床上那两个半死不活的家伙踹下地来。
“老大,消消气!估摸是那间房的住客脾气爆,老九老十干了啥惹人忌讳了,这才被打。”
“是啊,咱们船上多是大有来路的人,这人傲气了脾气也大,忒不好伺候!”
“那你们说,怎么做!”他气得正上头,感觉周围人哔哔叨叨的,吵得他头疼。
主上那边还没通知,若被他晓得这些事,不知道该是怎样恐怖的怒火。
闻言,手下人瞬间萎了,“这,这我们怎么知道啊?您才是老大嘛。”
就知道会这么说!
负责人拎起拳头一挥,吓得一帮小弟齐齐退步,“惯的你们!”随后狠狠一挥袖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