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夜行（1/1）

许久，烟花落下，夜空重新恢复平静，然而整个长安城都沸腾了起来，所有人都在为先前瞧见的奇迹高声欢呼，所有人都为王师凯旋的消息激动不已，在这除旧迎新的一天，所有人的心里都像着了火一般热切。

侯君集这会儿才从众人情绪的海洋中稍稍抽身出来，便瞧见瘫坐在地的李承乾，只见他满脸惨白，浑身汗湿，心中便是一惊，连忙挤开众人上前将他搀扶起来，却已经来不及，这一幕已然落在了李世民的眼里，听他问道：“太子这是怎么了？”

他这一问，众人都瞧了过来，一时间将李承乾的窘态看在眼里。

李承乾此刻脑中一片空白，竟连回话的借口都编不出来，就听李泰笑道：“二哥弄出的动静太大，大哥或许是被吓着了。别说大哥，张大夫那么老成持重的人，先前也被吓了一个跟头。”

张大夫便是先前出列准备参奏李宽的文官，中书省正五品谏议大夫，此刻听见李泰说话，他才缓过神来，连忙起身，道：“臣殿前失仪，臣有罪！”

李世民瞧着这俩败兴玩意儿，冷哼一声，道：“张坚殿前失仪，着降四品留用。”

又看看李承乾，李世民又是一阵泄气，只觉得自己这嫡长子实在很不成器，明明这么好的日子，这么好的气氛，生生叫这不肖子给搅了，便十分不悦，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吩咐道：“太子喝多了，带他下去醒酒。”

长孙皇后秀外慧中，心思细腻，只瞧见李承乾的脸色，就大概猜出的原委，有心护他，就伸手握住李世民的手，柔声道：“楚王有心了。”

一句话就将李世民的思绪从太子身上扯开，叫他想起李宽的一片心意，脸上顿时露出笑容，道：“楚王这小子，一向是鬼精灵，难得他这一番安排，叫我着实欣慰！来人，将朕面前这盘金乳酥赏他！”

一般来说，大唐的皇帝一向十分慷慨，给臣子赐宴也属寻常，但是宴席中，皇帝将自己的御膳赏赐给臣子，就有别的意思，是与臣子亲近的表现，也是给臣子莫大的体面，象征意义远大于实际，比之金银珠宝更为稀奇，一时间众人看向李宽的眼神，已经多了些说不清的意味。

李宽欢喜谢恩，又大咧咧将御赐金乳酥分了李泰一半，权当感谢他刚才“仗义直言”，三言两语将李承乾和他的狗腿子摆了一道，李泰也乐得沾光，夹起金乳酥就大快朵颐。

这本是李宽随性所为，瞧在李世民眼中却别有一番意味，他自己没有这等兄弟亲情，就对李宽爱护弟弟的行为十分欣赏，心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想着要是李宽继承大统，他的兄弟们会不会要好过些？

这念头只在李世民脑海之中一转，就沉寂下去，一时又将这兄友弟恭的一幕指给长孙皇后看，长孙皇后见后也点头称赞道：“楚王懂事多了。”

这一场除夕晚宴，在李宽的表演中完美落下了帷幕，直到散场之时，众人还意犹未尽，围着李宽向他请教那烟花的细节，李宽却另有打算，怎么问都不肯开口，只敷衍了众人几句，就找借口脚底抹油，功成身退。

王小二在朱雀门外，也瞧见了李宽制造的奇迹，一瞧见李宽出来，连忙迎上前，道：“王爷今天可是大出风头，我听着出来的大人们都对王爷赞不绝口呢！”

李宽笑笑，道：“之前安排了许久，总算是赶上了。也多亏了田襄子和他的门人，得好好赏他们才是。走吧，咱们回府。”

王小二得令，这就将半酣的李宽扶上马车，随即马鞭一甩，主仆二人这就打道回府。

寻常时日，长安城里有着严格的宵禁制度，可今天是除夕之夜，宵禁也已经解除，虽然这会儿已经入夜，街上还有人潮涌动，又因为李宽先前放的一场烟花，这会儿路人们还沉浸在激动和兴奋之中。

大街上挤满了人，也难不倒王小二，只见他赶着马车穿街越巷，不一会儿就转到了一个小巷子里，避开了人群，只等下一个街口一转弯，就是王府的后门。

然而就在此时，街边冷僻出忽然射出一支冷箭，堪堪钉在王小二的耳边，吓得他浑身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大声喊道：“王爷小心，咱们遇上歹人了！”

李宽原本半醉半醒，被这一声惊得顿时精神起来，还不等他掀开帘子，就听周围脚步声音响动，来人竟不是一两个毛贼，而是十来个身怀武功的高手！

就见十几名裹头蒙脸的黑衣人将马车团团围住，其中一人跳上车用匕首抵住王小二的喉咙，低声道：“别喊，前面那个巷子往右转。”

王小二跟着李宽时间不短，多少也见过些市面，哪怕匕首抵在喉头，还能勉强保持冷静，低声道：“放肆，你们知不知道这是谁的车，车里坐着谁？实相的赶快让开，否则惊动了贵人，要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匕首一挑，就将王小二喉咙划出一串血珠，才听他低笑道：“贵人？劫的就是贵人！楚王，叫你家小厮乖乖听话，否则你俩就活不到明天了！”

李宽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心中也在盘算考量，这几个人来路不明，一身武功倒是十分不俗，自己进宫没有带着兵器，这会儿双拳难敌四手，只怕不是他们的对手，便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劫本王有什么目的？要是求财，我身上还有些金叶子，就当请你们喝酒了！”

那人呵呵一笑，道：“我家主人请楚王做客，并不为财，楚王若是不肯去，就别怪我们粗鲁了！”

李宽听他说话，只觉得口音多少有些别扭，似乎不是本地人士，又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谁，只听着对方的口气，似乎暂时不想伤人，转念也就回道：“哪有人这么请客的，你家主人是谁？”

那人却不答话，只将匕首切入王小二喉头半分，剧痛和恐惧吓得他不由得“哎呀”一声，才听李宽在车里叹道：“我跟你们走，不要伤人。”

那人闻言挥手，几十个黑衣人这就簇拥着马车，朝偏僻无人的巷弄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