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擒拿冬夜恶鬼（1/1）

这一年涂山的冬来得特别晚，腊月时分，初雪才飘飘落下。

微醺的白衣少年作别友人，在雪中踩着醉步朝家的方向走去。今日天冷得很，这个时刻路上已无过路人，少年只得与站立树梢呼呼大睡的寒鸦作伴。

寒风在耳边呼呼地吹，少年裹了裹身上的貂裘大衣，正要埋头赶路，余光却瞥见地上的黑影多了一个。少年想起方才酒桌上友人讲的冬夜饿鬼剜心吃肠的故事，酒气瞬间散去七八分。

“不会这么倒霉吧，被我给遇上了。”少年心中嘀咕，裹紧衣裳加快脚步，没承想那黑影也加快了脚步。

寂静冬夜，一前一后踩在雪地的脚步声格外清脆。少年不知身后跟着的到底是什么，不敢回头不敢出声，只求赶紧瞧见自家门口那两盏牛皮灯笼，赶紧敲开大门回家去。

前方的少年被莫名的黑影吓得心惊胆战，后方的黑影此时内心也不平静。其实少年若是胆大一些，回头瞧瞧就会发现哪里有什么冬夜饿鬼，只是一个穿着鹅黄绒袍、一脸坚毅的小女娘跟在心上人身后摩拳擦掌。

若真要将她把恶鬼形象沾上点边，那就是用胭脂将自己的脸涂得白了些，将双唇染得鲜红了些，贴在脸颊两侧的大红花诡异了些，活像陪葬的纸扎人。

小女娘对少年亦步亦趋，阿偌说与心上人睡觉急不得，要循序渐进，得与他相识相知相爱，相爱后方能干一些水到渠成的事情。

小女娘制造了无数机会与这少年相识，两人早该熟稔得春宵千金、三年抱两。可不知为何太阳一落一升，此人就像喝了孟婆汤再转世，将自己忘得一干二净。小女娘忍不得了，今晚必须得手。

想到此处，小女娘的脚步加快了许多，得趁少年到家前，把事情办了。

少年瞥见黑影加快速度朝自己冲来，再也压抑不了恐惧，大喊大叫朝前跑去，惊起一树寒鸦，也惊动了在另一条道上焦急找人的两人。

“哪里跑！”小女娘拎着一根比少年胳膊肘还粗的木棍奋勇追上去，将少年吓得跑两步爬三步好不狼狈。

“饶命啊！你我无冤无仇，害我作甚！”少年被小女娘逼进一个路边小巷，逼停在一个昏暗的死路角落。

少年蜷缩在角落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后悔当年自己扎进诗书词赋，对那些莽夫爱好的法术兵器武功嗤之以鼻，以至于现在没有半点防身的技能。

小女娘一脸馋相朝少年逼近，口中念念有词：“就从了我吧。”

“冬夜惨死无名巷，恶鬼捕食年岁尽……”少年是涂山第一才子，平日风骨铮铮，心高气傲，对那帝君都瞧不上眼。

谁知今日沦落至此，他心中大悲，灵感迸发，靠着墙角呜咽作诗。小女娘掂了掂棍子，见他这副可怜样，还真是舍不得给他一闷棍。

“住手！”正当小女娘苦恼如何下手时，在另一条道上寻人的两位终于赶到现场。

“救我！救我！我爹乃是涂山古相！定有重酬！”少年拼尽全力撕破嗓子求救，甚至搬出自己厌恶至极的官场老手亲爹古远道。

少年话音刚落，只见那个穿着玄色长袍的高大女子一个箭步冲上前，对着少年就是一记手刀。少年两眼冒金星昏过去时，怎么也没想明白被打的会是自己。

不过无妨，少年只需睡一觉，等太阳再次升起，今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将在他脑海中烟消云散。

“风逐月，你怎就看上他这副熊样？你又怎么把自己搞得这副鬼样子！”动手的女子用脚踢了踢昏倒在地的少年，确定晕死无误后蹲下身，用手指轻戳他的额头，施法收走那些关于“冬夜饿鬼”的记忆。

“我说他怎么老是不记得我，原来是你在作祟！”风逐月张牙舞爪冲上前试图打断动手女子消人记忆的施法。

可她还未碰到对方半片衣袖，另一位站立巷口的女子突然飞身上前，一个利落飞踢，将她手中的木棍稳当嵌进一旁的屋墙，再趁她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何事后迅速反剪她的双手，扭送上车。

“恭迎帝君回宫。”女子一脸恭顺，言语客气，锁人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给风逐月半分挣扎的机会。

街道重归寂静，只有一辆宽大的马车徐行冬夜雪地。风逐月被兰偌兮和明焕夹在中间动弹不得。

三人犹如三尊大佛坐立车厢，岿然不动，神情各异。

今夜是风逐月第一次出逃帝君宫，明焕和兰偌兮心情很是复杂。

以往帝君失心疯发病，玲珑谷那帮神医联合问诊，开药扎针，不过三两日就能恢复正常。可这一次，偏巧碰上神医们全体回谷参加五年一度的医仙祭，用他们留下的药石如何也没有效果。如今风逐月渐渐失去耐心，接下来恐怕会更难。

明焕轻叹一口气，思绪回到三月前的秋日巡游。

那日秋高气爽，正是出游好时节。涂山帝君明越安携继位者明焕及内侍官兰偌兮前往军机坊巡视。

涂山由涂山城、朱陵郡、青丘郡组成，全域以狐族为主，因处于仙都和魔窟的中间有利地带，贸易不断，城郡繁华。

军机坊坐落在朱陵郡郊山谷深处，九狐玄色马车从帝君宫出发，穿过长街，离开涂山门得往西南方走上一个时辰。

一路上风光旖旎，双马锦车乘着秋风与漫天飞舞的枫叶，缓缓拂拭涂山肥沃的土地，很是自在。

帝君明越安本像往常一路闭目养神，可马车行至朱陵谷口，在声声谷鸟的叫唤中，这位严肃的帝君突然睁眼，一改不苟言笑的神色，眼睛散发出自由的光芒。

明焕扶额叹息，小声啐骂一句“又来！”

“请问阁下是？”兰偌兮不似明焕，无论帝君明越安变成哪种样子，她都是这位内侍官心中不可磨灭的神，明里暗里绝不能粗言粗语。

“在下风逐月，乘风破浪的风，逐浪踏风的逐，皎皎明月的月。两位姑娘，好久不见。”

风逐月边说边伸手拨弄紧紧顶在头上的礼冠，她跟掌管头饰的小姑娘抱怨过礼冠扎太紧容易秃头，不许再这样弄，她们怎么没点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