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惜别(1/1)
在褚萸和虞一的悉心照料下,被自己的无知毒晕的我很快就活蹦乱跳了,而聪聪也渐渐习惯了新手妈妈的角色,我每每看到她阴阳莫辨的帅气脸庞……的下面,抱着婴儿亲自喂的画面都相当晕眩窒息:这不管在哪个圈都能排天菜的脸这么酥胸半露的……是我不花钱能看的吗?
虞一小朋友为了平时能让聪聪多休息一会,练就了一身哄小娃娃的本领。
我们几个就这么相伴着在杏花村中过了小半月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神仙日子,除了褚萸显得有点心事重重外,其他人都沉浸在照顾小褚潇和聪聪的幸福忙碌里。
这天,褚萸在厨房帮聪聪熬补汤,我们其他人都在院外晒太阳,褚潇在摇篮里静静地睡着。
突然客栈门前来了位不速之客——一位绛红色衣裳的冷面女子。
红披风黑束带,头发利落地在头顶高束一把马尾,几丝刘海飘在细长入鬓的丹凤眼前,妥妥一副我喜欢的厌世高级脸,表情么:
不用金针刺到地,要人知命是天随。
莫言一点虚名事,直使凡心自己推。
再看装束,不太像朝廷之人,倒像个会武功的门派教众,头上绑着麻绳腰间串有铜坠,手执武器为杖而非刀剑,风格又带着几分巫师的味道,我猜……她应该是来找褚萸的。
只见那女子走到我们面前,抖开一卷羊皮纸,用不带任何情绪的语气道:“可曾见过。”
聪聪和我交换了一个眼神,回道:“并未。”
红衣女子对着聪聪盯了一眼,不情愿地微微欠了个身:“败佳人,别来无恙。”
聪聪道:“你知道我?”
女子道:“才貌双绝的败佳人谁人不识,吾职虽微,却也是在七部两院共办的太学府集训过的,君上和佳丽们的画像早印在脑海里了”,说着,她顿了一下,朝我点了点头,“也要多谢了白画师的妙笔,果然惟妙惟肖,形神兼备。”
我躺在地上懒懒晒太阳莫名被Q,且对方只消一眼就说出了我们的身份,这让我眼神一沉,严肃地直起了身子:“为何找她?”
女子道:“尔等无需知道,只消回吾是否见过、人现在何处。”
和我一样躺着的霍麒直起身来,把嘴里的狗尾巴草一吐,说:“你没听见么,她说了没见过。”
女子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霍檀郎,下官只是奉命行事,无意为难诸位,望各位知无不言。吾与尔等无冤无仇,也无意用破坏皇陵、出逃随葬的罪名来破坏各位在这世外桃源的安详日子。”
聪聪闻言,玉扇八两金一收:“你居然威胁本宫。”说着反手一甩,微转手腕,一股弧形气波就朝那女子甩去。
女子似有准备,点地一纵,飞身避开。
“身手不错。”聪聪拍桌起身,正要出下一招。
“停手。”身后传来了褚萸冷静的声音。
我们都回头,只见褚萸端着一碗补汤走了过来,放在了聪聪身旁的桌上,说:“记得按时喝,方子我已经都教给小雨衣了”,她回头朝女子点了点头,女子也施以回礼。
“她是我师父的手下,我也该回去了,这半个月是我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时日,很高兴能遇到你们,我得走了。”
说着,背对着我们走向了女子。
这个道别太简短太突然了,我感觉心里突然空了一块,万般不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生离吗?
我五味杂陈地扭头看聪聪,她的表情也是一样震惊和难受。
褚萸和红衣女子飞身消失前,回头看了我们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我的像素眼还是一下瞄到了她微红眼角的半滴泪。
随着她们轻轻一点,不消片刻,耀眼的金色阳光和眼前的村庄又回到了刚才的样子,仿佛这里,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她们的身影一般。只剩下我们几个,久久地低着头,如丧家之犬一般死死地盯着面前地面上自己的阴影,酸楚地回忆着那一抹紫。
褚萸走后,我们在百无聊赖和对她的回忆中又过了几日。
她真的消失得太彻底了,彻底到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真的出现过。
她出现得太巧太及时,简直就像上天为了救我们而派下的天使一样。救了大家,然后突然消失,消失得不着一点痕迹。只有每日弥漫在客栈里的汤药味提醒着我们,她曾经来过。
几日后,我和霍麒不甘心,也在村子里带得有点无聊,商量着去趟瑜都探探风向,想知道逃出皇陵的事情有没有被朝廷发现,别真的在自己创立的幻境里混成了通缉犯。
我们把想法和聪聪虞一商量了一下,他们觉得可以一试,但要乔装打扮一番。于是,我们问村民借了两身农户衣衫,带上遮阳斗笠,布袋里塞了点干粮和水。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趁着白天多赶些路。
一晚安睡,早上临出门前,小雨衣还把他最爱的老黄牛牵给了我们,说可以让我们省省腿。
和他们告别后,我们牵着老黄牛出发了。
一路晃晃悠悠地欣赏着路边的景色:这儿是典型的西域地貌,天蓝得发青,颜色漂亮得令人发指。路边,一会儿戈壁沙石,一会儿大峡谷,一会儿胡杨林。我们晃过一阵河边石滩上,还偶尔能看见农民打扮的人背着竹篓,手里拿个杆子,低头在地上一边拨愣一边找着什么。
霍麒说,他们在找玉石。
我不信,还说玉石哪能在路边随随便便拨愣来啊,他说不信你自己看。于是我们又停下来看他们戳棍棍看了半晌,还真的看到有往背篓里扔石头的。
我说:“看来大瑾真的是玉石满地啊,居然在路边拨愣拨愣都就能找到。”
“现在已经算少了。听说以前遍地都是,后来朝廷把最出好玉的矿地都围了集中管理,老百姓就只能在这些玉石质量不太好的地方捡捡漏,便宜卖给外国的贸易商。”
“那万一捡到品质好的呢?这么便宜卖不就很亏?”我问。
“一般他们会把质量一般的在当地就卖掉,如果是年轻人经得起长途跋涉的,捡到好点的原石后就自己一路运到中土或者南方去卖,价格能一下子翻上几十甚至上百倍。”
“我记得古代进京赶考要走个至少一两年吧,这里肯定不止。”我说。
“你说得不错,他们可能一年就来这么一次,找石头的环境不好,多了身体受不了。再一个时间也不允许,一般跑一趟,运气好找到好石头的就跑远一趟,石头一般的,在当地,或者在半途觉得价格合适就卖了。”
“你怎么这么了解?”我觉得奇怪,霍麒来这儿明明也就比我早那么一年吧。
“我刚来时,干过帮人扛石头的小工”,霍麒苦笑道,“我后来去瑜都城也是为了跟人一起进城卖石头。”
“那你穿过来后,是出现在什么地方啊?怎么意识到自己穿了?”我突然好奇,其他人是怎么来我的幻境里的。
霍麒回忆道:“我也是和你一样,半夜正在画画,突然间就到了河边,一堆篝火旁堆着吃完的烤全羊残骸,身边坐着个老人,回神时,我手里拿着块品质一般的玉石和篆刻刀正在火光下刻印。”
“老胡不会是要把我们那儿所有的艺考生都招来这个古国打工吧……”我苦笑一声。
“谁知道呢……走一步看一步呗,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穿越使命要完成,搞不好完成后我们‘噗’地一声就回去了呢。”霍麒懒洋洋地回答道。
“你说我们去了瑜都后,能碰到褚萸吗?”我问。
“难”,霍麒道,“你想,这次那个红衣服的来势汹汹,肯定是有要事找她,她又是大祭司的关门大弟子,又是神农氏后人,大任如斯,她不可能没事在外面乱晃,在街市小吃摊等着和我们偶遇的。”
“也是,不知道进城会发生啥。褚萸身份显赫,和咱这种死过一回的没身份的隔着不知道多少阶层呢,以后擦肩而过不相识都有可能。”
我俩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瞎聊着,骑着老黄牛晃晃悠悠地朝瑜都城走着,身后是金灿灿的夕阳。
正是:
万古无馀日,乾坤黑白何所求。
如此薄暮夕照,谁能与众像为游。
## 祭司别院
是夜,野鸟啼初歇,寒云敛乍摩。
褚萸跟着那红衣女子,一路轻功小跑,回到了祭司山前别院的门口,祭司别院虽是院,实际是由几座山组成的山群。
“漱冰姐,师父素来只在月末考评功课,为何此次似不同寻常?”褚萸问。
“事关先君之死,我只能和你说这么多。”漱冰答道。
“先君之死?与我有何干系”,褚萸试探地靠近漱冰一步,“你身为祭司院左使,成天跟着师父,透露一些?”
“那按老规矩,加一倍。”漱冰冷哼道。
“太高,没有。”褚萸一听,翻了个白眼,直接拒绝,也不含糊。
“那无可奉告,别后悔。”漱冰作转身状正要飞。褚萸抓着她裙子一把扯了回来,叹了口气,从篓子深处掏出了一个掌心大的琉璃瓶塞给她,两只小拇指大小的鲜紫色蘑菇在里面,有灵性地扭来扭去。
“这不是同往常一样么?说了要多一倍。”漱冰铁面无私地说。
褚萸又白了她一眼,从竹篓掏出了一只小布袋,里取出小帕子,手举至远离口鼻处小心翼翼地打开。
“什么东西这么神秘。”漱冰上前一步正要靠近仔细看。
“靠近会死。”褚萸冷冷说,“刚才你见到的那个白潇,闻了一下躺了半个月。”
漱冰一下停了上前的脚步,原本冷若冰霜的眼里一下有了光彩:“这么厉害?”
“嗯,美人草,果和花都是稀世剧毒,在溶洞深处的峭壁上才有,我也是第一次在《百草园》以外的地方看见。这株给你,你那个万毒园又可添新宠了。够了么?”褚萸道。
漱冰难掩心中喜悦,她就这么点钻研毒物毒虫毒草的爱好,赶紧小心收下,道:“此次不止是月末考评了,先君之死有蹊跷,尸身冰于宫内水晶棺。新君知你为神农氏后人,又是主上关门弟子,命你进宫查明死因。由于希望先君能尽早入土为安,估计得对你下令限期破案。”
褚萸闻言眉头一皱,但旋即松开,眼里浮起一丝期待。
漱冰全看在眼里,道:“恭喜,大考之后应可出关入世了。新君对提拔朝廷新生力量震慑朝纲的意图毫不掩饰,愿你抓紧时机,大展拳脚。”
褚萸满脸笃定,高傲道:“放心,定不负所望。届时,你等着叫我少主吧。”
漱冰莞尔一笑:“下官等着呢。”
说完转身脚下一点,腾空而起,消失在了月黑风高夜。
褚萸目送漱冰离开,抬眼看了看毛月亮,回头对着祭司院山下大门,催动内里划了个符咒,又点了几点,大喝:“疾!”
突然间,地动山摇,山上砂石开始漱漱往下流,院门后半山腰上,于黑夜之中,怵然睁开了一只硕大红瞳。那眼球对着褚萸聚了个焦,瞳孔收窄变成竖着的狭长状,死死地盯着褚萸看,仿佛想用眼瞳将褚萸夹死。
“知道啦。”褚萸懒洋洋地说,从背篓里摸出了一个四四方方的草盒子,把盖一开,涌出来一堆奇奇怪怪的虫子,顺着她的手和脚密密麻麻黑压压地爬了下来,到了地上,画面堪称诡异。
突然不知从哪扫出来一条嫩黄色巨舌,将地上乱爬的虫子一扫而光,之后是地动山摇的咀嚼声,最后一阵巨兽的饱嗝后,院门由下往上打开了。
褚萸淡定地走了进去,之后伴随着砂石俱下声再次响起,沉重的石头院门缓缓落下。
风吹落叶声,五十二峰成。
一入罗浮洞,千山百石城。
顷刻之后,红瞳闭上,群山归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