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无情休问（1/1）

几人从地宫中出来的时候，已经能够依稀听得几声鸡叫。

林意澜唤人寻来了青州城主，让他们来继续处理温府的后事，包括人员的信息户籍死因。

城主来的很快，他负责的主要是青州一城，一听说是林家少家主来了，还没梳洗匆匆忙忙的赶来。

齐正协着一众下属，骑马赶来，他来的太快，匆匆的连鞋子都跑掉了一只，到了门口和下属把鞋换了，又理了理衣襟，深吸一口气跨门进入。

接应的人看见了他，冷哼一声“齐城主这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还能睡得着。”

心里咯噔一声，遭了，恐怕事情不小。他也是有苦说不出啊，醒了到现在都没人告诉过他发生了什么，只说是出了大案子，林家少家主在等。

自己这一听见消息马上就赶来了，城中几日正是通商之时，事务繁多，公鸡打鸣才睡，他这这怎么能是安逸日子呢？

齐正心里是有苦说不出，他不敢驳逆，只得应下，憋了个满头大汗。

哼，那边弟子见他这点头哈腰的废物模样，心里越来越不喜欢这个人，脚下步履生风走的飞快。

留的齐正在后面一阵小跑才能匆匆赶上，等到了地方的时候，身后一大路子人只稀稀拉拉的剩了四五个。

双手撑在膝盖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一抬头，差点一屁股软下去。

“齐城主，你把头抬起来看看，你管辖城内死了这么多人，你一点都不知道？”

他听话的抬起了头，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两腿发软，天老爷啊，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呐，什么时候的事啊，他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

乖乖，今天要是搞不好，这头上这乌纱帽都得玩完。

“不是不是，少家主少家主，您听我说。这，最近这几天正赶上了互市，这天天人来人往的，事务繁杂，近来城中确实是无人通报失踪啊这”

“呵，那你说这些尸体是哪里来的？凭空造出来的？”林意澜，脸色气的发绿，死了这么多人，那薛琼叶的怨气那么重，估计还不止这些人，一帮废物，问的时候什么都好，下来了什么也不做，一问就是不知道。

齐正没有办法，只得实话实说不敢再打马虎眼“再加上那边最近……最近不是闹得凶，那有些人就逃我们青州来了这……最近人多，还没来的及入籍，人员不好管理，所以……这具体少了多少人，我们也不知道啊”

“逃难来的……”林意澜沉吟片刻“之前不是发了通文，不允许他们进城嘛？”

齐正自然也知道通文的事情，此刻想了半天，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文通令发了下来的，齐正把人偷偷放进来。本来打算的是林家三五年才过问一次城中事务，往年就算是有人委托，那也是做完了就走。慢慢来，挨着挨着那些人有了户籍，渐渐的稳定了，也能给那些灾民留条活路。

谁知道，这温家突然整了这么大一祸。林家小家主都亲自来了，这么多尸体，若是不说自己认下来，岂不是间接说这城中不安稳，要不就是自己包藏祸心，死了这么多人拒不上报，在者就是能力不到位，怎么说都是有错，搞不好，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白费了。

就在这时齐正旁边的青年人看不下去，他向前一步对着周遭几人行了个大礼，而后说道

“在下青州城正周问。青州城外，没有护城大阵，密林沼泽毒物遍布，那些逃难来的没有仙家庇佑，在城外根本活不了。”

他的话被打断，林意澜冷淡的开口“所以，你想说是你把他们放进来了？”

周问被他的质问愣在原地，鼻尖冒出冷汗。

“是，属下见那些人中多多是老幼妇孺，一个个面黄肌瘦疲惫不堪，若是关闭城门拒不让进，他们没有再回去的机会了……肯定会死在这里！”

他语气坚决肯定，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意味，他的头低垂，眼尖能看见的只有林意澜的鞋，不然尘埃高高在上。

“你的意思是你觉得你没有错？”

“为了救人何错之有，如今纷争遍起，能救一人是一人。”他哪怕是跪下也脊梁挺直，他周问所做之事，无愧于心，无愧于天，他身体抖如筛糠，他刚在给自己强加的勇气，差点消失殆尽，他暗下咬牙看了看身旁的城主，心中有了决断，猛地跪下。

“哈哈哈哈哈”林意澜被他气笑了，他觉得眼前的人真蠢。“你私自开门开阵放人，你想过没有若是真有可疑之人进入，这满城的安危你可能担得起！你一时救人是善心之举，可是你考虑过后果吗？你自己看看这满院尸体，有多少人是新丧，你能说这和你没有关系！”

“少家主息怒息怒，那些入城的人，人数太多，我等已经在补录户籍，同时加强防查，确保不会混进什么有心之人，他们这些人皆是逃难来的，就算是死了也不会有什么人想到报官，可能是因此让那贼人有了可乘之机，这才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还请少家主息怒。今天，就今天，我一定着人把事情处理好，少家主息怒，今后不会再发生了这种事了。”眼看着事态不对，齐正上前一步卡在周问之前，接过话头。

“哼，你的失职以后再说，我现下要论的是，究竟是谁，罔顾法则，放难民进城，你，你们？还是你们所有人！”

林意澜语气严肃生硬，摆明了是一副一定要追查到底不肯放过的样子。

他话音刚落，哐哐又是跪倒一片，后来的得到消息的人也赶来了，一下子就是跪了三十多号人，齐正，急得只觉头也发晕，眼也发晕。

他开始后悔，当时为什么要同意周问的提议，那些难民是别家的人，死了活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他只需要处理这一城的人就可以了，他不该侥幸的认为只要处理的快就没事，他也不该把林家这么多年的放任当做自己不顾法则的资本。

周问看周边跪倒的人，又看了看从始至终趾高气昂的少年，双目紧闭，手握成拳，脊背挺得更直，深吸一口气开口，睁开眼睛

“是我，他们都不知情，与他们无关”

“既然你认下来了，那我成全你。”没有犹豫，有人顶罪是最好不过，他想要担着这责任他就满足他们，林家愿意给他们栖身庇佑之所，他们就应该服从，不听话的人，总应该要加以惩戒。

“杖刑吧，就在这里，让他们都看着，忤逆的下场”

宛如晴天霹雳，将他轰炸的措不及防，他本以为死的又不是城中人，最多也不过是将人驱逐卸任罢了。

“不要！少家主！他！……不要我……。”齐正跪在地上往前爬几步，爬到了林意澜的脚边，他语无伦次，双手慌乱不知所措，不停磕头想要替身旁的人求情，头上已经团了一堆的血迹，都没有停下。

周问还年轻，不过二十好几的年纪，正是一腔热血满腹豪情的年纪，来了城主府也不过三年，他不知道仗刑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林家的威压。

他们随随便便的一句话决定的是一座城的命运，林家下属城池众多，并不是非青州不可，青州之所以能成为第一重城，都是他这些年兢兢业业努力加上几辈人换来的，而这样一座凭借着修者偏爱而立足的城池，他怎么敢去抗争。

他在这边磕头，那边棍棒的声音不断落下，周问最开始还可以咬牙坚持，到后来直接越来越难以支撑，棍棒落在身上的痛楚成倍的增加，他喊了出来，只是那喊声夹着咒骂“狗屁仙家，你冷血无情，你昏……”

他的喊声还没有说完，就被憋在了口中，一双沾着血腥味和泥土的大手把他的嘴巴死死捂住。

“哼，继续说，没了我们林家，你们这些凡人早就死了”林意澜语气轻蔑，神情倨傲。他的身旁，一直沉默不言的江岑皱起了眉头。

周问怒骂没有结束，他拼命的挣扎，在看清楚来人更是愤怒，他的四肢被人按住，头疯狂的扭动，想要挣脱开，青筋暴起，周齐的掌下还有人口中无意识流下的涎水，掌心一片湿滑，他还是紧紧的捂住他的嘴。

“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求你了，你别说了周问，就当我求你了，求你了”

一滴水珠从半空中落下来，打在周问的眼下，紧接着又是一颗，还有点温热，他吃力抬起来头看着上放，年过半百的城主早已内流满面。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个人哭，他仔细的凝视着眼前人的双眼，那双不在清澈的眼睛里有着哀求，有着绝望，还有盈盈的水，正往外冒着，他的声音朦胧，吐字不在清晰有力，满脸的水痕，看不清是涕水又或是汗珠泪水，他正在对自己摇头，动作缓慢又绝望。

他看懂了他的意思，他想要自己不要再说了，不要挣扎了，他懂了，鼻头一酸流下泪了，挣扎渐渐停止，他闭上了双眼。

“够了，住手，小师弟你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