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黛玉进府（1/1）

此事定下，林如海不想再作拖延，第二天，就把林黛玉送上了客船。

依着情理，贾环自然要跟林黛玉一同北返，但是到了码头，贾环却忽然做出和林黛玉分作两路，林黛玉先行，他要去金陵贾府旧宅看一看，祭奠一下贾府祖先，尽一尽为人子孙的孝心。

林之孝听了，面露难色。

贾环说道：“林管家不需要作难，你只管带着林妹妹回府，向老太太、老爷、太太如实禀报，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你不相干，老太太、老爷、太太那里如果有什么说辞，我会一力承当，绝不会牵连到你们的！”

林之孝闻言连忙躬身说道：“三爷言重了。”

林如海在一旁听了贾环的这个决定，连连点头，开口说道：“环儿这个决定，也是人之常情，扬州离金陵不远，既然来了这里，拐个弯去金陵祭拜一下先祖，乃是为人子孙的本分——如果是在京都倒还罢了！”

“林管家如果不放心，尽可以留下一两个人，看护着环儿；我这边也会派两个人跟着他，总归不会让他出事就是了！”

“就是你回去禀报了老太太、二哥他们，他们听说了环儿的行为，也只有欢喜，不会责怪！”

林之孝见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再拦着贾环，就不是事儿了，只能点头答应，留下来兴，陪着贾环去金陵祭祖，自己先带着林黛玉北返回京。

非只一日，客船停靠到通州漕运码头，早有贾府打发来接人的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久候了，接到林黛玉一行人，先问候了一番，然后立即便往城内赶。

不一时，过了宁国府大门，来到荣国府大门外，不进正门，从大门西边的角门进入，穿廊过门，倒腾了两三回，轿子才一个垂花门前落下。

荣国荣派去接林黛玉的婆子们打起轿帘，扶林黛玉下了轿子，进了垂花门，转过一个小厅，来到后面的正房大院。

等着上房门外的几个丫鬟看到林黛玉来，忙笑着迎上来，嘴里说道：“刚才老太太还念叨呢，可巧就来了。”

争着打起帘笼，一边向里面回话：“林姑娘到了。”一边把林黛玉往屋里让。

林黛玉刚走进屋里，抬眼就看到两个人搀着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迎上来，不用想就知道是她外祖母，刚要施礼拜见，早被贾母一把搂入怀中，心肝儿肉叫着大哭起来。

话说林黛玉进入荣国府，见到贾母，还没来得及施礼拜见，就被贾母一把抱住，大哭不已，勾起了林黛玉的心事，当即也哭个不停。当下屋里侍立的其他人，无不掩面涕泣。

哭了许久，贾母和林黛玉才在众人的劝说下止住了眼泪，林黛玉才得空向贾母行了拜见之礼。

拜见过贾母之后，贾母拉着林黛玉的手，一一为她介绍屋里侍立的其他人，说道：“这是你大舅母，这是你二舅母，这是你先珠大哥的媳妇珠大嫂子。”

林黛玉少不得一一拜见。

贾母当下吩咐身边人道：“去请了姑娘们来，今天远客才来，可以不必伤心去了。”

下面人答应了一声，派去了两个人。

不一时，只见三个嬷嬷并五六个丫鬟，簇拥着三个少女走进来，正是贾府的二小姐贾迎春、三小姐贾探春、四小姐贾惜春三姐妹，林黛玉忙起身迎上去见礼，相互厮认过，才各自落座。

贾母把林黛玉搂在怀里问话，不过是一些贾敏如何得病，如何请医服药，如何送死发丧。林黛玉一一说了，不免勾起了贾母的伤感，哀声说道：“我这些儿女当中，最疼爱的就是你母亲，没想到竟然会先舍我而去，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再不能见面了，今天见了你，怎能不让我伤心？”说着，又呜咽起来。

众人忙宽慰排解，贾母才慢慢收住伤悲。

正在这里闲话，忽听到后院有人说笑，道：“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林黛玉心中纳闷：从进了府里，只见这里一切都和先前家里不同，之前看到的几个去码头迎接自己的三等仆妇，吃穿用度已经不凡了；再进了府里，见到的人，除了贾母，个个都是敛声屏气的，恭肃严整，全无失礼之处，外边这个是谁，行止如此放诞无礼？

心中正想着，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方面进来，林黛玉连忙起身接见。

贾母笑着给她介绍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称作‘辣子’，你只管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林黛玉一听，联想到贾环之前曾对她说过的一个人，乃是大舅贾赦之子贾琏，娶的是二舅母的内侄女，据说是自幼假充男孩教养的，名叫王熙凤。连忙口称：“琏嫂子。”

王熙凤走过来拉住林黛玉的手，上下仔细打量了一回，仍送至贾母身边坐下，笑着说道：“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着了！这通身的气派，我看竟不像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

“只可怜我这妹妹，这样命苦，怎么姑妈偏就去世了！”说着，眼中泪水说来就来，连珠串般从两个眼角奔涌滚落。

贾母见了，笑着说道：“我才好了，你倒又来招我。你妹妹远路才来，身子又弱，也才劝住了，快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王熙凤听了，忙收住悲声，转悲为喜道：“正是呢！我一见了妹妹，一心都在她身上了，又是欢喜，又是伤心，竟忘记了老祖宗。该打！该打！”

大家又在这里说了一会儿话，贾母命两个老嬷嬷带林黛玉去拜见两个母舅，转了一圈儿，一个也没见着，又回到贾母这里来。

这时已是晚饭时分，大家在贾母这里吃过了饭，侍奉在旁的王夫人带着李纨、王熙凤二人去了，贾母和林黛玉说话。

正说着，只听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丫鬟进来笑着回道：“宝玉来了！”

林黛玉老早就从母亲贾敏那里知道，二舅那里有一个二表兄，出生的时候嘴里衔了一块玉，自小聪明伶俐，三岁的时候服用过“开元丹”，开启文宫之后，文位品级就直接升到了从七品，和一榜状元的文位品级相差仿佛——被世人称作百年不遇的天才！

因此这个名字就叫做“宝玉”的表兄，深得外祖母的宠爱，自小养在胭脂堆儿里，养成了一身纨绔脾气，仗着天资过人，对读书进学丝毫不上心。

刚刚在二舅母那里，又得了些嘱咐，让自己平日里不要理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

心中正在想，从外边已经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公子，林黛玉斜眼看了一眼，大吃一惊，心中暗道：好生奇怪，倒像是在那里见过一般，何等眼熟到如此？

只见贾宝玉向贾母请了安，贾母吩咐道：“去见了你娘，再过来。”

贾宝玉立刻转身去了，不一时回来，身上已经换下了外出衣服，换上了日常服装。

贾母见了，笑着说道：“外客未见，就脱了衣裳，这么不知礼数！还不去见了你妹妹！”

贾宝玉早就看到房里多了一个妹妹，便料到定是林姑妈之女，忙上前来见礼，待看清楚了林黛玉的相貌，一句话脱口而出，“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贾母听了，笑着说道：“可又是胡说，你什么时候见过她？”

贾宝玉笑着说道：“虽然未曾见过，但是看着却很是面善，心里就算是旧相识，今日只作远别重逢，亦未为不可。”

贾母听了，笑着说道：“你这般说，就更好了，若是如此，以后你们兄妹相处，就更加和睦了。”

贾宝玉这时凑到林黛玉身边来问道：“妹妹可也有玉没有？”

林黛玉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个。想来那玉是一件稀罕物，岂能人人都有？”

贾宝玉听了，当即发作期痴狂病来，摘下那玉，就狠命地摔倒地上，嘴里叫骂道：“什么稀罕物，连人之高低都看不到，还说‘通灵’不‘通灵’呢！我也不要这劳什子了！”

吓得众人一拥而上，争着去拾那玉。

贾母急的搂住了贾宝玉，说道：“孽障！你生气，只管打人骂人，何苦摔那个命根子！”

贾宝玉泪流满面道：“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单我有，我说没趣；如今来了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可知这不是个好东西！”

贾母忙哄他道：“你这妹妹原是有这个来的，只因为你姑妈去世时，舍不得你妹妹，没有办法，所以就把她的玉带了去，一则全殉葬之礼，尽了你妹妹的孝心；二则你姑妈之灵，亦可权作见了女儿之意！因此她只说没有这个，不便自己夸张之意。你如今怎么不得她？还不好生慎重带上，仔细你娘知道了。”

说着，把那玉从丫鬟手里接来，亲自给贾宝玉带上了。

贾宝玉听贾母如此说，自己想了想，觉得大有情理，才放下不论此时。

于是，林黛玉就在贾府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