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天镜（1/1）
张芷玉小步跟在楚昭显之后，紧张而激动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虽然在无名之地看管多年，但是真正跨过那道门来到墨家的核心区域，她也是第一次！
相比于无名之地看似空旷实则狭窄无比的空间，通灵之门后的空间却是宽敞得不像话，周围翻涌的云雾构成一堵轻薄无比，但却坚不可摧密不透风的高墙，隔离开汹涌黑暗的空间乱流，在足以搅碎任何生命的世界之外开辟出一方天地。
“芷玉，你说如果打破这一层云雾，会发生什么呢？”楚昭显低下身子，一手留在刘京手里拉着，另一只手轻轻抚摸脚下虚实变换，千年不息的云雾。这东西看起来虚无缥缈的，却能够牢牢支撑起千钧重量。
“师尊说笑了，墨家先辈当初开辟这片空间时，是由三名九星级别强者共同撑开空间，其中甚至有两位是星主级。如果不能击碎这块领土的阵眼的话，哪怕是九星强者，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的话，，最终结果应该也只会是自己跌入乱流当中身消道陨。”张芷玉认真地回答道。
“领土术……”楚昭显起身，嘴里不断咀嚼着这三个简单的字。
衍天塔是墨家核心六处机要秘境之一，不在人族任何一寸领土上。想要到达这里，必须持有甲五级以上的授权才有资格。想要到达这六处机要之地，第一步必须是得到墨家的认可，在墨家任何一个分院之下，都搭建有名为无名之地的中转小空间；再由无名之地的接引使打开通灵门，才能到达想要去的地方。
这里已经不是人族的领地，甚至不是真实的地方，而是破开空间之后在乱流当中，以领土术构建的、顽强生长的庞大领土，所形成的一个独立小世界。说起技术来，和广泛得到使用的空间法器是一个原理，而大小和复杂程度高了何止千倍！在一寸空间一寸金的小世界内居然可以留出大片大片空旷的空间，足可以证明当初建造这里究竟是多大的手笔。
“是的，构筑这里的领土术是墨翟前辈的[兼济]领土，也是墨子留下最为丰厚的一笔遗产。在兼济领土当中的时间流逝是正常世界流逝速度的千分之一，正因如此，每一代墨家人都希望能够在机要秘境当中进行研究、学习。相比于真实世界，这里的效率会大大提高。”张芷玉忠实地解释着。
有关这里的一切，楚昭显这样级别的墨家人会知道很多，但不一定会完全了解，只有负责管理无名之地的接引使们才会对那段艰难晦涩的古籍进行研究，掌握这里的详细资料。
“到了。”楚昭显淡淡道。
刘京左看看右看看……毛都没看见一个。
除了背后张开的白色大门能够作为参照物，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一眼望不到边的灰白云雾，看不出一丁点区别。向前无限延伸，向后一望无际，左右同样空旷看不到边。如果不是楚昭显咬定前进方向的话，他一个人在这里恐怕一步都不敢走，到最后生生在门边上憋到精神崩溃为止！
没开玩笑，在这种地方完全找不到方向，稍微走远点都有迷失的风险，没两把刷子怕是进来的瞬间就会恐惧到瘫软在地，至于张芷玉说每一代墨家人都希望来这鬼地方，刘京觉得纯属放屁。
“是的师尊，为了避免来到这里进行研究的人受到打扰，领土会为他们单独开辟出不受打扰的房间，除了接引使之外的人，只能由内而外开启。我这就打开孙小姐的房间。”张芷玉没说的是，他们各自独立房间对于气息也有同样彻底的隔绝，哪怕是接引使也必须动用他们特殊的令牌才能找到。
楚昭显是怎么发现的？
那恐怕已经是张芷玉不理解的东西了。
楚昭显将手从刘京那里抽出，向着凭空浮现的黑灰色大门走去。
“师尊……”刘京忙要上前，为了维持空间的稳定，这里存在一种堪称窒息的强势封锁。他能感受到自己身上的星力正在不断逸散溶解，汇入整个空间里。而楚昭显倘若没有星力支撑，双腿可是一丝力气都没有！
楚昭显无言，微笑着举手示意停止，从容踏入大门当中。
……
……
复杂无比的石制工作台上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杂物。
平常人尽可能地去折腾，也不至于把桌子给弄成这样，哪怕是从垃圾堆里扒拉出什么玩意丢在桌子上，也比现在要整洁。桌子上这些杂物的成分极其复杂，一一分辨起来居然样样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有许多稀有金属矿产、蕴含特殊能量的奇怪石头、强大妖兽尸体上提取出的特殊血液、坚硬程度远超钢铁的巨兽骨骼、必须以特殊方法保存的强酸分泌物、甚至是见血封喉的致命剧毒……
东西杂乱无序，看起来让人心烦，闻起来更是让人避之不及。
石制工作台上以精妙的阵纹雕琢出天相衍星阵，设计之复杂使用之简单曾经让第一次见到这东西的孙红缨叹为观止。从星力注入到终端使用，不需要她插手任何步骤，可以完美分解放大她研究的东西的一切细节。配合不同材料的对比研究，收获极大。让孙红缨不禁感叹设计这工作台的人真是个惊才绝艳的天才，不禁感叹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不过这工作台只能在衍天塔内使用，外界的杂乱星力会严重影响那直接裸露的阵纹工作，也算是一种限制了。这也是为什么她要急着来这里进行研究——只有这里最完善的工作设备和工作条件，才能让她对天镜的研究取得应有的收获。
四周稍高中心微陷的晶莹剔透冰盘正中，正是黎明作为拜师礼送给孙红缨的一滴天镜。孙红缨强忍着倦意，将一滴散发着不详气息的黑紫色粘稠液体滴在冰盘上。
那液体顺着冰盘自带的微小弧度缓缓流淌，居然没有在冰盘上留下哪怕一丁点的痕迹，流过的地方一切如新。而它流淌最终的方向，赫然是那一滴银白色的天镜！
天相衍星阵忠实地运转着，在旁边以七色光芒完美重现冰盘上发生的一切。孙红缨瞪大双眼，为了避免突如其来的困意让她错失机会，甚至将十指狠狠抠进两臂皮肤当中，借助剧痛来刺激神经，生怕漏看了什么细节。
一丁点都错不得，失之毫厘则谬以千里！
黑紫色液体侵入天镜的一瞬间，银白色与黑紫色融为一体，融合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几乎接触的一刹那就彼此伸出触角将对方狠狠按进了自己的体内，两滴液体融合成更大的一团。
奇怪的是，表面并没有呈现出任何稀释或者溶解的色彩，一个更大的圆球表面仍然白是白黑是黑，看似彼此交融实则泾渭分明。彼此融合只是个表象，实际上是两种液体在彼此较劲！
银白色光芒忽然大盛，黑紫色的液体在较量中败下阵来，好似被炸飞似的从冰盘正中飞离。再也没能保持住水滴的圆润样子，炸成一大摊鲜红色痕迹染在冰盘上，略显恐怖。
“龙血都斗不过这家伙？”孙红缨好奇地用一张白纱布采上一些红色血迹，发现原本蕴藏着丰富妖力，必须要经过稀释才能作为强化药剂的龙血已经被彻彻底底榨干，一丁点能量都没有剩下，只留下最基本的血液成分。
至此，孙红缨能动用的所有材料都在和天镜的对抗当中宣告失败，无一不是被天镜吸取了能量榨干成渣滓，没有哪个能幸免于难。
而天镜，不管吸收了多么驳杂多么混乱的能量，始终都是那副模样，一分不多一分不少，一点没变。不管孙红缨用工作台上各种复杂的阵法去演示也找不到任何变化，它仍然是那一滴天镜原原本本的样子。就像一颗揉不进沙子的眼睛。
它可不是一般人眼睛那么脆弱的东西。但是，能量去哪了？
正在此时，远处的门户忽然打开，高挑的人影出现在眼前。孙红缨不得不打断自己的思考，疑惑地抬头看。
“阿显？你怎么来了？”
一开口，顿时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凭借储物法器当中留存的一些干粮清水，饿了知道啃两下渴了知道嘬一口，倒是还活着。可一张嘴，那沙哑粗糙的声音着实难听，比起日日酗酒时还要来的过分。她有些不相信地摸了摸自己的喉咙，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你还认得出来我啊？我还以为你早就三魂出窍七魄升天,变得六亲不认了呢！”楚昭显气势汹汹，大步流星走过来，那气势和龙行虎步的秦峰有得一拼，明明是娇俏女子，愣是走出滔天威势来。
“你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你一个六星武者离更年期还早着呢吧？老是发火对皮肤不好。”孙红缨一遍损着楚昭显，一遍从杂乱无章的工作台上扒拉出自己那个破旧的水囊，想润润嗓子，却一滴水都倒不出来。
楚昭显真是给气笑了，外面几个人急的跟下油锅似的，感情正主啥都不知道是吧？她伸出双手一把抓起孙红缨的衣领，把她从那张椅子上硬拔起来。出乎意料的是，楚昭显只是轻轻动手，孙红缨就像一根芦苇似的轻飘飘被拎起，好似一丁点重量都不剩。让人怀疑假如没有那身衣服穿在身上压着，她是不是能被一阵风吹起来！
“你……你……”楚昭显紧咬银牙，气的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孙红缨在她面前丝毫没有反抗的可能。对于楚昭显来说，单论武力，孙红缨不比一只虫子难对付。然而她被抓着领子提到离地几寸也并不慌乱，多年的交情让她对于眼前的女人不会产生任何怀疑之类的情绪存在，有的只是疑惑，“不是，你到底怎么了？你哭什么？不会黎明那小子出什么事了吧？”
“你他妈在这待了十天你知道吗？”楚昭显咬牙切齿，“正常人进入机要秘境一次最多待三天，四星以上武者的极限也就是五天，你不会不知道吧？你要是死了你让我怎么面对你那徒弟你知道吗！？”
孙红缨的眼睛更加迷茫了，“十天？慢着，我记得我设定的沙漏是两天啊？”
整个身子都被提溜起来，她自然是没办法去看工作台上的沙漏，只好背对工作台伸手，凭借记忆去指向摆在工作台边上的繁星沙漏。楚昭显半信半疑地把孙红缨轻轻放下来，凑过去随手一挥，荡开一堆杂物，让那盏沙漏完全显露出来。果不其然，沙漏当中的黄沙仍在流动，看上去居然是连一半都没过。
孙红缨咳嗽着，凑上前来，“你看，我说的吧？”她丝毫没有对楚昭显的冒犯产生任何讨厌的情绪，恰恰相反，她强忍着虚弱的身体挤出坏笑，“阿显，你哭了哦。不给我点好处我可要说出去了！”
“别闹。”楚昭显眉头紧紧皱起，至于那些许因为太过急切而不由自主溢出的些许泪光，早已两下压制下来，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繁星沙漏和这片空间牢牢绑定，空间不出问题沙漏也不应该有什么变化的，这不正常。”
“你说的对。”孙红缨虚弱地答道。本来拼着一口气撑着研究天镜，不知不觉中远远超过身体负荷的极限，不被挑明还好，挑明了之后她才察觉到身体情况到底有多么糟糕——跟一具尸体相比也就差了那么一口气。“但现在是不是先把我送出去比较好。”
说着，她强打精神上前，从怀中摸出那块青碧色润玉盒子，只有这块本性中和并且雕刻了精致保护法阵的盒子能勉强承载天镜。倾斜冰盘，就要将那一滴天镜倒进盒子当中。
“小心！”一直暗自思索的楚昭显忽然厉声喝道，不待孙红缨反应过来，一道青色影子在眼前闪过。面庞好似被极为锋利的刀片划过，冰冷的触感让孙红缨第一次切身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不得不微微闭上双眼，而捏着玉盒的手依旧稳定。
一切都是对楚昭显的绝对信任！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孙红缨缓缓睁开眼，一柄布满青绿色铜锈的铜剑停留在自己的眼前，稳稳停住。银白色的天镜在剑刃之上流淌，最终稳定住。而那铜剑的剑身中段出现了一块两寸长短，足有一指粗的碎块！
“这东西……危险成这样，你是怎么敢自己在这摆弄的？”楚昭显面色不善，秀眉拧成麻花状。
叮地一声，若金玉碰撞，回荡在整片空间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