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马棚里过夜（1/1）

这个老人是一年前刘田带刘成学赶场的时候认识的，父子俩在附近买猪，在往回赶的途中，猪四处乱跑，费了半天劲才把几头猪拢在一起。刘学成看路边人家门口坐着个老人，有个水缸，便想上前讨口水喝。刘田和老人一番交谈得知老人叫王启强，六十四岁，年轻的时候参加过国民党，打过小鬼子，后面内战后回到老家，十多岁和哥哥离开家乡当兵，回来的时候发现家里人饿的饿死，病的病死，哥哥也一直没有音讯，全家只剩他一人了，家里只剩两间土墙房和一个猪圈。老人刚回来的时候眼睛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还能自己种点田，现在老了眼睛快看不见了，牲口也养不了了，猪圈也只能空起来。好在王姓在街上是大姓，家族中还有不少人，周围的邻居也经常帮衬，时常给他送点柴火，给他送点菜，打点酒，逢年过节族中人家也会把他接过去，凑个热闹。

老人得知刘田是泵井寨的刘家，妻子是崖口村李家的。老兵激动的拉着刘田的手，说崖口村的李家也是他们王家的亲戚，这样算来他们两家也是亲戚。

喝完水，刘田打算接着赶路回家了，因为此行除了他俩父子还有和刘田搭伴王四有，王四有还独自一人在路边守着猪呢。听着他俩父子要离开，老人说什么都不肯，无论如何都要留他们吃饭，还张罗着让王四有把猪赶到自己猪圈里。刘田看天色尚早，街上距离泵井寨也不算远，再加上老人的盛情难却，便决定留下来吃饭。

走进老人家里，发现除了一张床、一个破秋树柜子、一个铁锅、一个小灶、几个碗、几双筷子、床边挂着几个子弹壳，地上有一箩筐洋芋和门脚放着一个酒壶，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老人摸着墙壁走到猪圈旁边，从柴火堆里拾起一把柴，一只手抱着柴，一只手摸着墙壁来到灶边，刘田赶忙让刘成学帮他引燃，王四有把箩筐里的洋芋拿到水缸边洗干净，刘田则去房子后面摘了几颗花椒，回来以后几个人把洋芋和花椒放在锅里焖，没一会儿焖洋芋就做好了，再配上老人酒壶里的玉米酒，一顿饭就开始了。

吃饱喝足，刘田看太阳快要落山了，起身告诉老兵他们要回去了，对于这次的离开，老人并未挽留，还笑着说：“我这个床太小了，不够四个人睡”

王四有回道：“谢谢你了，老人家，留我们吃饭，谢谢你的招待”

老兵说：“你要常来做客啊，我们是本家”

说完老人就示意他们离开了，刘田趁老人和王四有说话之际，悄悄的从兜里掏出一块钱放在老人的碗底。

从此以后刘田路过街上都会给老人带点洋芋，带点面条和酸菜，也经常借他的猪圈关猪。有时候买的猪不够，刘田就会先暂时把他关在老人圈里，让刘成学看着，自己和王四有再去别的地方买，晚上一块儿赶回家去。刘成学闲着没事就会听老人讲故事，讲他当兵打仗的故事。

老人年轻的时候参加过松山战役，后面在部队在昆明休整过一段时间，五十多岁的时候又去昆明看过战友，从他口中，刘成学才知道的昆明，他告诉刘成学昆明的气候四季如春，告诉他现在的昆明很繁华，昆明大街上有路灯，有唱歌跳舞的地方，有停飞机的地方，有很多小汽车，有摩天大楼，有……还告诉他昆明虽然不属于西山省，但距离朗县并没有多远，从街上沿着三岔河一直走，六十里外有个龙场镇，到龙场镇改沿着公路一直走，再走六十里有个火车站，再坐一天的火车就到了。

刘成学在街上买的纸笔就是给老人画地图用的。刘学成找到老人说明来意，老人拉着他的手说道：“娃儿们啊，你们真的想好了吗，你们这一走便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儿”

刘成学听后将另外一只手紧紧握住老人，泪水在眼中不停打转，但他还是强忍住没让泪珠掉落，说道：“三舅爷，我们要去昆明，不然一辈子都改变不了穷苦的命运”

老人说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但是也很危险，很多地方有地痞恶霸，有杀人犯，有小偷，像你们这般年纪的，很容易被欺负”

杨东闻言，坚定的人变得犹豫了，他害怕了。他轻声的说了句：“大哥，要不我们回去吧，到时候出去挣不了钱，回不来咋个整”

刘建中则和他截然相反，他朝杨东屁股上猛踢一脚。

“你干啥子”杨东生气说道。

“你个胆小鬼，我看你不应该叫杨东，你应该叫杨耗子，你不想找你爹了吗”

杨东听见有人提起他爹，眼泪唰唰的往外流，大声哭道：“爹，你在哪点啊，你在哪点啊”

刘成学这时候去到外面找到一根树枝，进屋后递给老人，老人见他意志坚定，便用树枝在地上给他画了昆明的大致方位以及沿途的一些重要地点。刘成学则用笔照着画在纸上。

画完以后，杨东还在哭，刘成学安慰他说道：“小东，别哭了，我们马上就去找你爹”

“大哥，我们真能找到我爹吗”杨东说道。

刘成学回道：“可以的，一定可以找到你爹的”

“那要是找不到怎么办，我们还能回来吗，回来不会被打死吧”杨东又说道。

刘建中看见杨东哭声还没停止，嫌他磨磨唧唧的，又踹了他屁股一脚，并说道：“龟儿子，畏畏缩缩的，能不能行啊，不能行就自个儿回去”

杨东看刘建中发火了，也怕到时候他俩不带自己去，随即擦干眼泪，也不说话了。

就这样三人告别了老人，沿着三岔河方向，去龙场镇了，刘成学临走的时候在老人的碗底放了两块钱。

三个小孩，年纪相仿，一路上说说笑笑，都在憧憬着到了昆明的生活。杨东因为好动，手中那根木棍，一路上用棍子抽打路边的玉米叶子，途经村庄的时候，正好被一个农户发现，农户随即召唤了两条土狗，狗一边狂吠，一边朝三人扑过来。三人见状，撒腿就跑。

跑啊跑啊，不知道跑了多久，跑到一个叫二道口的寨子，直到听不见狗的声音，三人才停了下来，天也快黑了。环顾四周，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处可去，一个人吃了两个玉米饼，三人看坡底下有个马棚，观察了半天看那户人家没有养狗，便偷溜进马棚里，就这样睡了半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