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有矛盾（1/1）

荷城三高。

冬日难得的暖阳倾洒在走廊上，轻柔地笼罩着课后出来透气的学生们。洋溢着笑容的一个个年轻脸庞，三两结群地聚在一起谈笑玩闹。活力的气息与他们身上的蓝白校服相得益彰。

抱怨着老师的严厉，吐槽着某某同学的缺点，又或是激动地分享着自家爱豆的“辉煌战绩”，畅想着未来的人生……普通平凡的一天在很多个他们的青春里上演着。

而三楼拐角处的女生厕所，两个染着黄头发、画着夸张的浓妆的女生，左右守着厕所入口，看似在闲谈，眼睛余光里却紧盯着走廊里每个人的动静。

原本现在应该是人满为患的女厕所，此时也就只有她们两个人在门口站着。其他学生彼此也心照不宣地离这间厕所远远的。

厕所里，几个和外面女生有着相似打扮的学生，包围在一个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瘦小女生的四周。

瘦小女生原本扎的规规矩矩的马尾被人扯散开，整洁的校服也沾染上了几个乌黑的脚印子。

“杨杰，都和你说几遍了啊，遇到我们就要乖乖问好，怎么就没长嘴呐。”穿着短裙，长发披肩的女生半弯下腰，边说边用涂抹了艳丽指甲油的手，狠狠地拍了拍地上女孩的脑袋。

被唤作“杨杰”的瘦弱女孩，在被拍击了脑袋后，却没有发出任何的痛呼声，只是如玩偶般默默承受着，指节攥得发白，口腔里充斥着淡淡的铁锈味。

她知道，求饶和瑟缩只会换来她们变本加厉的“教育”。

“瑶姐，杨杰这没长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别生那么大的气嘛。”扎着双马尾的女生笑着开口，“被她这个哑巴气坏身子可不值呢。”

姚瑶听了这话，直起身后回道：“哼，这家伙真没意思，打她都不会叫，不会是个智障吧。”身边的人听了这话都笑成一团。

“智障。”，“哑巴。”淬了毒的语言伴随着笑声轻飘飘地砸向地面，仿佛砸出了一个深渊巨坑，无尽的黑暗吞噬着坐在地上的女孩。

从门外投射进的温暖光线被眼前站立的女生们挡住，刺骨的寒意在她身体的每个血管里肆虐蔓延。

女孩们笑够后，像是为了玩闹取乐，几只亮晃晃的小皮鞋再次狠狠踢向了杨杰的腰腹部。

“我靠，陈钰来了！”

门口守着的其中一个女生眼尖的看到了这辈子最不愿见到的人。可是，陈钰早就看到她们俩了，此刻跑就会显得做贼心虚。

没办法，两人咳嗽几声给里面递信号后，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挡了。

“老师好。”

厕所外，一身职业装的教导主任踩着高跟鞋来到门口。

陈钰看着这两个小太妹打扮的女生，恨铁不成钢地批评道：“你俩哪个班的，校服不穿，还染头画妆，都给我去我办公室待着，班主任来领了才能走！”

两个女生听了陈钰的这番话，垮着脸，在门口磨磨蹭蹭，半天还没挪开步子。陈钰见此火更大了：“都给我动作快点！”她俩见情景控制不了了，脚底一抹油，立刻就跑去教务办公室。

室内的几个人收到门外的信号后，急忙停下脚下的动作，又把地上的杨杰拽起来。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随手拍了拍杨杰身上沾的灰。

杨杰默不作声的承受着她们此刻的些微“善意”。虽然疑惑平日里很少到这里来的教导主任今日的反常，但她还是识趣地掩盖住自己的情绪，配合着她们的表演。

陈钰看着那两个女生跑开的背影，无奈的摇摇了头，心中叹息道：“这可真是一届不如一届好管。”停顿几秒后，她又想起了来这的正事，随即便抬脚走进厕所。

早在主任进厕所之前，里面的人就已经恢复成原来相安无事的局面，三两散开在各个地方。陈钰一进去便看到四五个和外面如出一辙打扮的女生，顿时感到头疼，这几个叛逆学生真是没事就喜欢聚在一起。

以姚瑶为首的小团体见到陈钰进来了，纷纷装作乖巧的样子齐声向老师问好：“老师好。”面上端的就是一番无辜的表情，仿佛就是来这正常上厕所的。

杨杰冷眼旁观她们虚假的乖巧，不出声的紧靠在角落的墙壁。

陈钰冷脸训斥道：“你们一个个的仪容仪表有一点像学生的样子吗？不上厕所就站着这闲聊啊，一天天心思不在学习上，就只知道画妆打扮。”

她在这五个小太妹面前来回走着，高跟鞋敲击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还有你们聚在厕所干什么呢？是不是偷偷抽烟啊？把兜里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我看看。”

“老师，我们哪有在这偷偷抽烟啊，你这可是冤枉我们了。”双马尾齐佳怡收到姚瑶的眼色后，率先开口辩解道。其他人则是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兜里藏的硬纸盒此刻成了烫手山芋。

姚瑶皱眉，神色已经有些许不耐，在心里狠狠开骂：“哪个SB不想活了，没事找事告劳资的状？”嘴上却乖乖的：“老师，我们真没抽烟呀。”

陈钰执教十几年，自然看的穿她们的小心思。可她并没有强制搜身，毕竟深知这些学生可是天天把“人权尊严”挂在嘴边的，在没有确切抓到现场的情况下，但凡有点激烈的肢体接触，后续的麻烦事可不少。

她现在也懒得再和这群学生绕圈子，简洁明了的下达命令：“我可不管你们怎么狡辩，光仪表就已经违反校规了，都给我去教务处反思去。”

这五个人满腹牢骚却也不敢当场发作，在荷城三高谁不知陈钰雷厉风行的作风，再混的学生遇到她也得收敛两分。毕竟敢当面顶撞她的学生，如今都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领了命令后，五人苦大仇深的一个个转身离开厕所。走在最后的姚瑶趁陈钰不注意，给角落里的杨杰递了个眼色。杨杰心知肚明的低下头。她看到杨杰这副乖乖的模样，这才放心的走了。

陈钰其实早就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女生，但她一直等到那五人离开后才走向杨杰，微微弯下腰，神色缓了下来，温声开口：“你是哪个班的呀？”

“高……高三六班，杨杰。”如蚊子般细弱的声音不仔细听，还听不清话的内容。

陈钰尽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刚才那几个人是欺负你了吗？不用怕，告诉老师，老师可以帮你的。”

杨杰听到这话，神思有些飘忽，红色指甲配的是一张不耐烦的脸，“同学之间发生矛盾怎么不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啊？”“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很正常的嘛。”敷衍的语气、纸屑、冰水、拳头……这些像梦魇一样如影随形，怎么都摆脱不了。

她低头，眨了眨干涩的眼，喉咙发出的声音好像年久失修的拉风箱，嘶哑道：“没……没有，她们没有欺负我。”又像是为了强调让人信服，“我们之间没有发生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