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落雨前夕（1/1）
夕阳渐渐西沉，与天空依依惜别染红了天边的一角，那从北方吹来的初秋凉风轻轻拂过，将那些云儿揉搓得如同柳絮般的轻盈飘然，它们渐渐地往高处飞去，又渐渐地消散在夕阳的面前。
图尔库小镇一如依旧，那颇为宽敞的街道上，行人往来嬉笑，老人门前娱乐，亦有孩子洋溢着欢乐的笑容正在追逐打闹。
人们依旧穿着夏日的短衫短裤，可秋的凉意是缓慢的，在没有人察觉的时候，悄然而至，等到注意到的时候，秋已经来了。
左眼戴着单片眼镜的黑发年轻人，穿着一件与周围风格与众不同的白金色长袍悠悠漫步于这条街道上，他眯着眼睛望着四周，看着那些嬉戏打闹的孩子，俊美柔和的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他没想到，在威尔伦边境可以称得上不毛之地的彼得伦领，会见到这么一番轻松和蔼的氛围。
干净整洁的道路，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魔晶灯，甚至老人不需要去工作，还有休闲娱乐活动，最重要的是，在这片土地上，他已经见了太多洋溢着发自内心笑容的人了。
难以置信，以至于不敢相信这里只是一座偏僻的小镇，但事实就是如此，这座小镇，似乎承载着他理想中的某种愿景。
就在这个男人还在感慨之际，有道瘦瘦小小的身影在追逐的途中不小心撞到了他的身上，在小男孩摔倒的前一刻，一只宽大的手接住了他。
“小心点。”
“谢谢大哥哥。”
“去玩吧，不要再摔倒了。”儒雅温和的男人摸了摸小男孩的额头，带着笑意嘱咐道。
小男孩的脸上洋溢出纯真的笑容，他拍了拍自己身后的衣裳，然后屁颠屁颠地继续朝着小伙伴们的方向跑去。
“这里，真不错啊。”儒雅温和的男人赞叹道。
话落，他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袖，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道路并不长，小镇的尽头是一座不起眼的小宅院，男人抬头望去，眯着眼地眼睛睁开了一道缝隙。
这间房屋和周围的其他房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是，他知道，自己来对地方了。
透过后院镂空的红砖墙，男人能看到里面有着一大片的花圃，在外界无比珍惜亦或是极难成活的植株成排地被整齐地摆放在花盆里，那娇艳盛开的花朵与精心修剪过的枝丫相互交织，展示着屋子主人的闲情逸致与高雅情调。
后院的门没锁，留着一条缝隙，不知道是主人家的粗心还是提前知晓了有客人要来访，亦或是他根本就没想要关门。
男子站在门前思索了片刻，还是选择了推门而入，一进门便闻到了一阵清新四溢的花香，同时他还注意到了不远处，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正躺在一把样式奇怪的椅子上摇晃着，手中拿着一把简陋的蒲扇，闭眼休憩的脸上带着惬意的表情。
老者身旁有一张石桌，上面摆好了两个茶杯、一壶已经冲泡好的茶和削皮切块好的果盘。
“坐吧，再来晚点的话茶都凉了。”
男人还没有说话，老者便已经出声，随后睁开眼看了他一眼，摇摆着的椅子缓缓地停了下来。
年轻儒雅的男子微微一笑，按着老者的话走到了石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起茶壶给自己和老者各倒了杯热茶。
茶是凉的，清香却不减，他带着疑惑浅浅地抿了一口，却微微一愣，片刻后不由得发出了一声赞叹，“这是我这些年喝过的最棒的茶了。”
“这叫‘冰红茶’，我家丫头做的，可能大陆上也就独此一家了。”老杰德略带自豪地出声，然后也开始拿起茶杯喝了几口。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要来。”年轻的男人用竹签挑了一片水果放入口中，看似随意地问道。
虽然他的内心早已有了自己的答案，但不妨他听听对方是怎么说的。
老者依旧优哉游哉，放下茶杯后往后靠了靠，晃动着身下的椅子，笑容和蔼，“不知道呢，我只是碰巧多放了个杯子，泡了壶茶而已。”
“平日里也有个年纪不大的老朋友喜欢来找我喝茶，所以每次晒太阳的时候就会顺手泡一壶，说不定就有人来找老头子我唠嗑呢。”
“你看，茶都凉了，显然是我没等到那人，只是你碰巧赶上了。”
老杰德慢悠悠地说道，一边说一边挥动着手上的蒲扇。
“原来是这样，那我姑且也算是你的年纪不大的朋友。”奥罗巴斯淡淡地出声，端起杯子喝了口茶，眼神环顾了下四周，“这个地方不错，难怪你不愿意待在王都，跑来这个偏僻的地方。”
“虽然地很偏，但这里的人都被你保护得很好，街道很干净、家家户户门前也都挂上了魔晶灯。你知道，这种情况在斯卡提是很难见到的，即便是斯卡提的都城，也做不到这样。”
“巴尔托斯前辈，我真的很钦佩您。”年轻的男子叹了一口气，由衷地赞叹着。
听到他的这番话，老者只是摆了摆手，带着些许无奈解释，“这不是老头子我的功劳，是我家那丫头做的。”
“丹小姐？”
“不，不是丹，是缪那丫头。”老杰德摇了摇头，说道。
“缪？是缪·克莉丝汀小姐吗？”奥罗巴斯似乎想起了是谁。
老杰德则有些意外地朝她看了一眼，“哦，看来你见过她了。”
“之前在王都学院那里待过一段时间，见过她，确实是个优秀的孩子，不论是天赋、还是性格都很优秀。”奥罗巴斯带着浅浅的笑意说。
老杰德露出了一副乐呵呵的表情，抚摸着自己的胡子笑着，“难得在你这里听到夸赞别人的话。”
“不过这话老头子爱听，那丫头，确实优秀。”
他从座椅上坐了起来，又倒了杯冰红茶，自己喝了起来，开始念叨着自己的那个小徒弟。
“缪那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总能想到许多奇思妙想的主意。你看，那改良之后的魔晶灯，只要一个金币，普通人也能用得起，还有那魔力灶、魔热水器，都是利民利国的好东西诶。”
奥罗巴斯微微点头表示赞同，“都是很好的魔器，虽然技术并不复杂，但能想到这个念头，还懂得体恤普通人，这就足以证明她有一颗善良且温柔心了。”
这些东西他曾在威尔伦的王都见过，对于这些稀奇古怪又廉价的魔器，他十分地感兴趣，也自己买了一些回去拆开研究过，还算是比较清楚。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竟然都是那个孩子做出来的，这点倒是让他觉得十分意外。
“是呀，她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不懂这个世界的残酷啊。”老杰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继续道：“老头子我呀，现在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这丫头咯。”
“您还没将传承的真相告知她吗？”
“还没，其实我也还在考虑要不要让她继承我的衣钵。”
“难道，您是觉得她不够优秀吗？”
“不， 她是太优秀了。”老杰德叹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几分苦涩，“或许我今后再也没法遇见比她更加优秀的继承人了。”
“那您又为何犹豫？”奥罗巴斯疑惑。
“或许是老头子我不愿意看见这丫头余生守着这个冰冷的封印吧。”老杰德再度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年纪大了总是会有些感慨。”
“当然这只是一部分，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老杰德有意无意地看了对桌的年轻人一眼，“我不知道她的过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就连您的占星术也没法溯源吗？”奥罗巴斯表情依旧淡淡。
老杰德摇了摇头，没有出声，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奥罗巴斯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其实，正常来说的话，您可以继续照顾她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定未来将会有所收获。”
“你也说了，是正常情况。”老杰德摇了摇头，“我恐怕没办法过得像你说得那样正常。”
“可以的。”奥罗巴斯说道，“如果，您将东西给我的话，我会很安静的离开的。”
奥罗巴斯满脸诚恳，老杰德则是摇了摇头，出声。
“那不行，你也是守护者，也知道这东西比我们的命要重要。”
“我就知道会得到这个答案。”奥罗巴斯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略带苦涩的笑容，“从你将原本藏在王都的东西替换掉之后，我就猜到了。”
“你们都太固执了，我真的很无奈。”
“所以，你就把安德鲁斯也除掉了？”
老杰德蔚蓝色的眸子凝视着奥罗巴斯，一瞬间，原本和谐的氛围荡然无存，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剑拔弩张起来了。
奥罗巴斯沉默了，但片刻后他还是开了口，“您这都知道了。”
“我想我没办法不知道。”老杰德眼眸半阖，说道。
作为十二贤者中唯二有着占卜能力的人，有些事情即便他不想知道，却没法做到真正的不知道。
冥冥之中，似乎有些事情早已被注定，无人可以逃脱。
奥罗巴斯没有追问为什么，而是自顾自地开始解释。
“他被死域侵蚀得太严重了，就算我不出手，他也早晚要陷入自我毁灭中。”
“我，只是让他提前解脱罢了。”
他也不管自己的这番话对面那位老者会不会信，但他依旧选择说出来。
“前辈，我是敬重你的。所以，为了威尔伦，也为了你自己，做出选择吧。”奥罗巴斯淡淡地出声，原本一直眯着的眼皮也抬起来，他凝视着老杰德，金色的眸子闪烁着锐利而冰冷的光芒。
他在等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让自己下定决心的回答。
老杰德也是，很显然，两人各自都有了决断。
“看来，真就没办法谈咯。”老杰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眼奥罗巴斯，“《魔法公约》的内容你没忘记吧。”
“虽然我比你晚出生了一个世纪，但那东西我还记得。”奥罗巴斯褪去了原先的温和，面色带着些许的凝重，抬手间，一柄漆黑的魔杖出现在了他的手上，在这魔杖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光线似乎都暗沉了几分。
老杰德也缓缓地站起身，一根通体银色的魔杖也出现在了他的身侧，他握住了突然出现的魔杖，叹了口气道。
“走吧。”
话音刚落，两人体内强大的魔力瞬间涌出，两股汹涌的魔力在他们之间发生着激烈的碰撞。一股无形的波自那碰撞点开始向周围扩散，在接触到墙壁的时候，被墙上浮现的魔法阵吸收着。
下一瞬，术式回路过载熔断，魔法阵破碎。
而奥罗巴斯和老杰德两人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毫无征兆地，天空中突然乌云密布了起来，受到惊吓的鸟儿卖力地扑腾着自己的翅膀，想要逃离那乌云的笼罩。
大街上，大人孩童们不约而同地回到了家里，生怕豆大的雨点在下一刻砸下来，淋了他们一身。
街上一下子就空了。
......
彼得伦领主府，老科林坐在自己书房的书桌前，望着那突然暗沉下来的天空，微微皱起了眉头，喃喃道，“怎么突然就要下雨了？”
他摇了摇头，并没有怎么在意，随后继续提笔，开始批阅着面前的那些文件。
......
边境的城堡，莱伊贝多和一位刚毅的中年人原本正在书房谈话，突然间，他们像是各自感应到了什么，一同起身，来到了城堡的天台，眺望着远方那一望无际的乌云，两人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
小镇上，摆摊卖豆腐的老奶奶望着街上那迅速消失的人影们，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手脚麻利地将摆摊的东西收齐，驼着背，背着竹筐，优哉游哉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明明还没雨，她的嘴里却念叨着：“这么大的雨，得赶紧回去收衣服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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