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还没来得及吹给她听(1/1)
安笙敲了敲卫南移的肩膀:“好了,这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们别打岔,三师兄快速速交代!”
卫南移脖子朝外伸了伸,曲昊和是真怕他跑啊,抓的也太紧了,要不是他还能呼吸,真的要以为他是想锁死他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从小就对音律之类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在这方面的悟性也不小,曾经在学堂里,这方面就一直被夫子大肆夸赞。于是我娘知道后就专门找人为我做了许多琴具,而我最喜欢的就是我娘亲手为我雕的玉笛。雕的是一只雄鹰,她希望我可以不被世间、家里的条框约束,永远翱翔于天际,自由自在。”
卫南移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眼神里一向端起来的冰冷都融在了此刻,化成了温水,薄唇不自觉勾起了一个弧度,蓄满了点点温柔。
随着记忆重新在脑海中闪过,一股道不明的酸涩涌上心头。
说着说着,他的喉咙发紧,喉结上下动了动,声音也停了下来。
安笙和曲昊和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
“那你娘手艺还真好,鹰这么难雕的东西,都被她雕出来了。”安笙摸了摸头,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曲昊和附和着安笙:“是啊,你娘对你真好,竟然亲手为你雕玉笛,不像我娘,她就不会这些东西。”
好吗?
卫南移的眼睛微闪了几下,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又缓缓道:“我娘一点也不好。”
“啊?”
“啊?”
安笙和曲昊和夸奖的话卡在嘴里,说不出来了,他们茫然地齐齐看向卫南移,动作整齐划一。
“不会吧,老三,你娘都这么对你了还不好啊?”曲昊和问。
安笙抓了抓眼角:“是啊。是不是你不听话,你娘经常揍你,你就有点叛逆心理然后觉得你娘不好?”
卫南移脑海里走马观花似的闪过了一些画面,想要说的话很多,最后都汇聚成了浓浓的苦笑,他淡淡地摇摇头:“若是这样就好了……”
两人也察觉到了他情绪的不对劲,偷偷交流了一下视线。
曲昊和原本禁锢卫南移脖子的手放了下来,他拍了拍卫南移的背:“怎么了老三?別这个表情吓人啊。”
“是啊,三师兄。”安笙扯着他的袖子,迅速点头。
卫南移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隐忍:“我娘当年就死了,我好不容易学会了她最爱的曲子,都还没来得及吹给她听,她就走了。最后一眼都没有看到……”
“我祖母不喜欢我娘,连同我这个嫡长子也不受她喜欢。她一直逼迫我父亲再抬几个姨娘进来,本来我父亲一直不松口,但是实在耐不住那老太婆以死相逼,又因为世人常说的孝道,我父亲终于妥协了,抬了一个姨娘进来,那死老太婆还想将她抬为平妻!而我娘,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笑过。在庶子出生的当天,她就自尽了。那时候,我才六岁。”
当他兴冲冲的从学堂下学,下了马车就飞快地朝娘的院子里跑去。
周围的氛围因为小公子的诞生变得热热闹闹的,小厮丫鬟们脸上都堆砌着喜悦的笑容。
他小小的脸上也带着笑,不是因为有了弟弟,而是因为他要去见娘亲,去将娘亲最喜欢的曲子吹给娘亲听。
可是推开门后,他的天都要塌了!
娘的身上的浅色长裙被染得红红的,地上一摊血迹,她原先艳丽的面容惨白,饱满的唇上吐着亮眼的口脂,鲜红的唇瓣应该漂亮耀眼的,可是却那么的突兀,诡异地让他觉得刺眼。
卫南移知道那是她最喜欢的一家口脂。
他小手抚上娘的身体的时候,只摸到了一片微凉。
他使劲地搓着母亲的手,希望将自己的温度传给她,哭喊着来人,但是没有人,一直没有人来。
因为姨娘生小庶子,祖母借口人手不够,把他娘身边的丫鬟都要过去了。
可哪里是人手不够?她就是故意的。
若是有人在,一定能发现娘的异常,娘就不会死了。
当他跑出去,脸上、身上、手上都沾满了娘的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看着周遭热闹的氛围,头一次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终于有人发现他的异常,他被带到了祖母的面前,祖母却是连连对着他骂晦气,怎么不跟他娘一起去死的时候,他就好像听不到一样,神情麻木地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
他意识到了,母亲是真的回不来了,那学了好久的曲目,母亲永远也听不到了……
父亲回家知道了这个噩耗,嚎啕大哭,一个大男人当场落泪。可是他半点同情都生不起来,若不是因为他,他娘不会死的。
明明是他承诺娘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他亲口说的,也是他亲手毁掉的!
是他的行为化为了刺向娘的利剑!
可笑的是,娘的葬礼因为小庶子的出生,竟然被祖母强烈要求延后再办,因为所谓的孝道,父亲反抗却被压下了,若不是最后小小的他握着刀,冷着脸砍伤了人,他娘连葬礼都没得办……
娘死去的模样徘徊在他的脑海里,如此清晰,他闭上了眼,想将蔓延开来的苦涩压下去,而那股酸涩却携着浓浓的怀念疯狂涌来。
他以为他不在意了,忘却了这种痛苦,但没想到几年过去了,他的恨意依旧波涛汹涌。
他不恨娘早早抛下他离去,他恨歹毒的祖母,恨懦弱的父亲。
若是做不到,为什么要承诺?
又不是他一个人在对抗祖母,他不在的每段时间,娘都在和祖母对抗,但是娘从没有抱怨过祖母如何不好,如何对她。
外人都说他父母恩爱非常,令人艳羡。可在他眼里,父亲的爱一文不值,虚假又做作,令他恶心。
娘努力了这么久,最后父亲亲手打破了自己的承诺,也打破了娘一直以来的坚持,打碎了娘的憧憬。
如果那个死老太婆哪里敢死?她若是敢死,就去死啊。
当家的人是父亲,若不是他的软弱,她又如何敢这般逼迫。
最后母亲死了没一两个月,她又开始闹着要将姨娘抬为妻。
父亲拒绝了,为此生了好大的气,可又如何呢?最后不还是因为她死皮赖脸,再次以死相逼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