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毁灭日(1/1)
三个小时前,一间实验室内,脚下的地面和周围的墙,目光所及全是亮眼的白色。
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一张银灰色的金属方桌,一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坐在桌前圆盘状旋转椅上,正在一丝不苟专注的观测着显微目镜镜头。
他身上的白大褂干净的一尘不染,两臂袖口的位置微微拢起。
摘下橡胶手套,揉了揉长时间耗费心神后,有些酸胀的眉心。刚刚他结束了一场很重要的实验。
桌子上摆着一架电子超高敏光学显微镜设备。
密密麻麻几十根线条,被封装在合金条状电路保护板的凹槽内。另一端连接着正门旁,两堵一人多高的窗户,中间位置隔断墙有面宽大的显示屏幕。
上面是个物体呈现纤维态的微观放大图像。图片上某些显示着上下两个镜像倒三角的物质,被红色的线条,圈定出来。
显微镜旁边的托盘里,放着一盏pvc材质的圆形透明载物盘。一张暗金色的金属薄片被封装在里面,暗哑的褚红色上没有分毫的光彩。
天花板上镶嵌的两列整齐划一的炽白平板净化灯,照亮着整个实验室,灯光在镜子般平滑的表面上,映射数盏白炽灯的镜像。
里面很安静,墙角的边缘处安装有四个摄像头。
进门最里面的墙中间,设有一排不锈钢的洗手池。
此时水龙头的水,正哗哗的流淌着。一位同样穿着长相文静秀丽,拥有一头干练单马尾的好看女人,正端着托盘站在水池前冲刷着。
“小于啊,检测报告我放桌子上了,忙完记得帮忙提交一下,果然是年纪大了,坐久了腰都开始疼了。”一边说着话,他一边捶打着后腰,挺直着身体,缓解着腰部的酸痛感。
“好的,关老师。关老师神诞日今晚上回家吗?”长相文静的女人回过头对着薇薇笑了笑。
“不回了,新型集束材料的研发进程正在关键时刻,时间容不得浪费啊。”他一脸惆怅的缅怀着自己,曾经精力旺盛的年轻躯体。
“那你要不要给小天回个电话说一声啊?不然又该跟你置气了。”女人笑容未减的说道。
“……”他似乎刚想起自己的儿子,脸上挂上了苦涩的笑。
遥想3年前的神诞日那天,关天工刚好那年21岁,当天一大早就接到了紧急通知,必须在要单位里,连夜完成一项特别紧迫的研究攻坚任务。
只留了关天工一个人在家,并且出门着急,也没来得及,跟在屋里赖床睡懒觉的他说。
结果等他第二天中午回家的时候,桌子上摆上了一大桌子凉透的菜和一些满罐儿整瓶未动的水果饮料,要知道这在当前这个全球人口近300亿,耕种土地有效的年代里,所有能看到点儿绿颜色的东西虽然不能算奢侈品,但那可都称的上较为昂贵的物品了,相当社会底层人家一个月收入近一半的投入。
虽然手艺确实不怎么好,焦糊的颜色已经看不出菜品原本的样子了。可那是他这半生以来,儿子第一次主动下厨给他做饭吃。
本来五年前,孩子母亲去世当天他不在医院现场陪护,就已经在父子关系之间,留下了很深的隔阂了。
因为工作性质的原因,忙碌的生活使得他这后半生都充满了对老婆的愧疚。
他的妻子当年跟他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毕业后妻子与他分别跟着不同的导师读研,因为研究方向的不同。两人间除了日常平淡如水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只知道她与导师共同接受了联盟的投资在研究“宇宙学工程项目”至今妻子在研究什么都是对外保密的,连他这个名义上的枕边人都不知道。
而他毕业后则是专攻于“太空机电材料学。”就职于“太空轨道空间研究所”。属于保密单位,平常生活中他对外介绍时只能扯谎说自己是“联盟蒙塔城分部”的一名低级科员,负责人口数据管理工作。
就连他的儿子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面对这种急促性的“科研攻坚工作任务”经常要连轴转吃住在单位里,一呆就是呆三四个月。所以小天儿成长的过程中他参与的很少。
当时刚刚程平不久的社会,依然充满着动荡,崇尚“机械改造人体”的流亡组织,经常四处隐秘地抓捕人体实验的实验小白鼠,时不时就会来一场“自杀式恐袭”。
妻子出事时,官方通报的是妻子“死于充满随意性的践踏生命的恐袭爆炸”。爆炸溅射的金属切片扎在她的心脏里,右腿膝盖以下被炸断。
人是在医院的病床上走的,并没能坚持进医院的手术室。
当初那桌子菜大概也是儿子想着主动缓和他们之间形同陌路人的父子关系,而做的一番努力吧。
一切的对外联系设备在工作前的过程里是要关机上交的封存处理的,等研究有了阶段性的进展,忙完了打开联络的手持终端时,里面满是他儿子给他打的电话。
因为那个研究项目稳扎稳打的并没有什么更新的进度,所以在进行了一天一夜外加小半天后被允许回家。
这就是当时的情景了,而那次错过“神诞日晚餐”造成的后果是,儿子连续一个星期,对他爱答不理的,明明两个人同处一个房子,可他却像具飘荡在屋子里的幽灵一样整天冷着张脸,可就是不发一言,哪怕故意堵了他的路,他也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看着你。
“好的,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哈小于。”一边说着话,他拿起随身的身份识别牌,划开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减压门走了出去。
走过一条笔直的黑色金属廊道,又穿行过三道电子负压门,来到了保密实验区外的民用研究部区域,在通往大厅外边的一列拥有信号屏蔽功能的柜子附近耽搁了片刻,划开门取出手机来到了院子里。
他静静靠在一面银白色金属包裹的研究室外墙上,拨通了联络人。
“喂,小天儿……爸爸晚上不能回去……嗯……嗯……好,记得帮爸爸给妈妈献束花”
“……”
“通话结束,联络时长1分20秒。”听着耳畔的通话时长,他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站在庭院里抬头向着天空看出,今晚的月亮好大好圆,漫天的星辰连一丝遮盖的乌云都没有,仅仅只有飘荡在这座科技光芒点亮下的魔幻城市中薄薄的烟尘像是一层纱,与天空中的圆月相辅相成的融在一起。
刚刚想起妻子在世时的导师,想着播通问候一下吧。
“哎,还是算了。”他有些担心他这个,许久未曾联系过的徒弟佳婿与老人家联系会影响到老人家的心情,人老了就是爱睹物思情。
于是在不规则棱形的手持终端屏幕上写下了“许久未曾探望过您,愿您身体康泰,心情常好,福寿绵延。”
“奇怪怎么天暗下来了?”回过神来,抬头看天,月亮肝好似遭遇了月蚀般,逐渐的被一层薄薄的红光,罩住了一角。
一股无形的斥力从遥远的月缺里,呈圆弧状波荡开来,城市上空薄薄的烟尘被清扫的荡然无存。
远方天际那遥望犹在的高耸金属塔丛林,如一簇簇在海底里被海浪搅动的左右摇曳的海草,左右晃动着。
能量横波所过之处,又如吹过田野间的麦浪,隐藏着至暗杀机,一盏盏通明的灯火熄灭了,整座城市好像浸泡在红色的血水里,诡异森然。
“扑棱棱棱~”
城市边角的绿植灌木丛里。飞鸟顾不得鸣叫,它们像是一道道视死如归的箭矢从地面的低空惊慌,而又疯狂的向着高空中冲击,一路上横冲直撞。恐慌使得数不尽的鸟儿撞死在建筑的高墙、窗户上,散落了满街的鸟尸和羽毛。即使眼睁睁目睹了同类的死亡,也依然不能阻碍它们向着远处的高空飞去,身旁掠过的飞鸟依然在恨不得多生两张翅膀的拼命振翅冲刺,它们惊恐地如一盘散沙般的在逃。
“汪汪汪汪……吼~”城市中数以万只的狗在狂吠,吼叫声像是孕育了一股不可名状的巨大恐惧。
在这诡异的氛围里,盘旋在城市上空的数万辆扭蛋状全自动悬浮车,如下饺子般接连从城市百米的高空上往下直直的坠落,天空上好像下起了,一块块巨石雨。
“啊……啊……。”
“轰~”
“救命……。”
“轰~”
“该死……。”
“轰轰~”
“妈妈……。”
“轰~轰~咚~”
车辆撞击在地面上,如摔碎在地上的冻豆腐,从百米高空摔下来后,里面装着的绝大多数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支离破碎,死无全尸。
而更加不幸的是位于下方的建筑里的人,就如同经历了古代人密集的投石器投石战争,那猛烈的“炮弹”轰击在建筑上,把下方那数不尽的建筑的屋顶砸稀巴烂,里面的人,已经找不到人形了。
好在研究所上空属于禁空区,所以暂时安然无恙,而城市中的其他部位,像是经历了一次密集的导弹洗地。
到处都是经历了一场上升到白热化战争后,恐怖惨绝人寰的恢宏场面。
在这场殃及池鱼的高空坠车战争里活下来的人们,双腿颤颤巍巍的瘫软在街道上。
一些在灯红酒绿里还在工作的机器人,如停摆的钟,维持着刚才的动作,在消亡的灾难里,只留下了一具了无生机的铁壳。
呆呆的看着眼前的场景,满是硝烟和断壁残垣,燃烧的火苗在暗红色的诡异环境里点亮着仅能照亮几步范围的光照。
点点的火光似是天上的星星掉再地上。那不是希望,那只是冰冷的光……
突然眼前陷入一片暗红色的黑暗里,令人身心都填满了对未知的恐惧,黑暗中的头脑,因不目可视而开始胡思乱想的猜忌恐慌。
他转身就向同样漆黑的建筑内走出。
民研究部,步入大厅内……
“怎么停电了,我的实验啊……”一个嘹亮的女声从庭院周围的屋里传荡着。
“啊~……我要杀人,你……哔……哔……哔。”一个怨气十足的青年声音紧随其后的在大厅东南房的某间屋子里传来。
“我你叉叉,你叉叉,你他哔哔,娘哔哔哔,死哔哔哔,日哔哔哔。”一个充满愤恨的听起来就火爆脾气的粗矿中年人声音响起。
“老黄啊,消消气,消消气。”一道语气温润平和的中年人随声安慰道。
“你没点保存……”刚刚那个声音回复满是不忿的回复着。
“啊……尼玛的……我特么……你……哔……哔……哔。爷爷 我 不干了,劳资要削人,啊,我踏马的好气,啊~啊~嗝儿~……”刚才在安慰着的温和的中年人的声音突然情绪失了控。
“啪~老王……老王,快来人啊,有人晕倒了。老王……你醒醒啊,你别死啊,喘气喘气啊,啪~”粗矿的声音。……
“为什么停电了?”此时位于楼上的一间宽敞的办公室,一张摆满文件有着抽屉和储存柜的桌子后,一个戴着厚厚金框眼镜,头发全白的老人,询问向一旁的助手。
“我这联系供电部门询问”。
他从兜里掏出加密的手持终端机,发现上面显示电量不足。
挠了挠头。
“奇怪我刚充的电的啊?”
“怎么了?”老人的声音问道。
“终端没电了,已经开始自动关机了。”
年轻的助手一脸的懵。
他这款军用手持终端的电池可是最新的电磁约束新型仿核能源,按理说充一次电可以用三个月的。
可明明两天前刚充满电,怎么上面就显示电量不足呢?而且已经进入关机页面了。
“哼~,去喊民用电机部的老黄,你手里的这款终端电池就是他研究的。让他帮你看看。”
“现在我们要紧急攻克的项目有很多。你亲自走一趟,去问问电力供应部,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