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仰视的目光(1/1)
也许在百官眼中这个景泰皇帝就是个异类,甚至就是个不该出生的玩意儿。
严格来讲朱祁钰生母吴贤妃是宣德皇帝朱瞻基的外室——还是身份非常尴尬的外室。莫说吴贤妃和朱祁钰从来就不被大明朝廷和皇室正视过,堂堂景泰皇帝在登基前连皇室正殿都没资格进。
如果不是朱瞻基的龙种,这种外室身份在民间是很悲惨的,别说继承家主地位了,老爷不在了主母还不得把外室门砸了,人给扒光了卖青楼去喽?
至于私生子?哼哼,有什么好果子吃就由你猜了~
没成想这个在朝廷内外都认为是赶鸭子上架才登上九五之尊的皇帝经过一套行云流水般的调派居然遥控官军打了几个大胜仗,不仅把瓦剌大军击退,更是顺利迎回了正统爷。
原本还有人心里怀揣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没成想太上皇帝陛下居然才进入大明领土就立刻颁布了《避位诏书》,让好些人的投机心思没了用武之地。
而随之而来的消息让大明朝整个沸腾了起来,皇帝陛下以血祷告天地祖宗,居然就灵验了!
大明朝正统的正统皇帝赔掉五十万大军没有办成事情不说,还差点把自己给折在了塞北。而这一切在景泰皇帝手里就显得那么劳民伤财了,伟大的景泰皇帝陛下不愿意百姓受难,于是亲自祷告神灵后扎破手指以血为谋,以天子之躯为大明百姓祈福,然后上天就对瓦剌诸部降下了灾难。
瓦剌三大势力,截止到景泰六年六月已经知道最新的消息是大宁卫都督石亨在兀良哈族向导带领下率军突击瓦剌太师阿剌营地,阿剌和两个儿子的脑袋已经在送来北京城的路上了。
太师阿剌,就是那个领军突袭居庸关被兵部尚书罗通领着全关军民打败的知院阿剌,当时罗尚书领军追击时就让阿剌给跑了,之后又派了个使者惺惺作态跑来咱大明朝贡。
按照朝廷当时传出来的说法,皇帝爷爷可生气了,大骂百官无能,让这些夷狄拿咱大明当成了出野恭的场所。可不是吗,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走后只留下一地鸡毛,不留下一丁点人气。这回,终于被我大明官军给找回场子来了。
加上前瓦剌太师也先的弟弟遭了天罚得天花而死的知院伯颜帖木儿、和那个什么歹毒王(歹都王,此处也算是用个谐音吧)、寨罕王,紫荆关外被火炮给削了半个身子的瓦剌战神平章勃罗卯那孩,这算是瓦剌三大部族里有头有脸的都差不多聚齐了。
特别是也先一大家子,除了他自己的脑袋之外几个弟弟都提前把人头送到大明北京城里展览了。就可惜普通老百姓只是在工部完成对人头的“保养”手段后送礼部鸿胪寺时才能在绕城时看上一眼。
看着人头白骨镶上白金往鸿胪寺一送,再安排各番国使臣一一参观介绍,再看土木堡一役时的阴霾就一扫而空了。
天下间难免有些个读书人对于这个皇帝的做派有些微词,但是皇帝爷爷的做派很对百姓的口。这些个该让犬日过的达子残害我大明子民还少吗?这会还跟他们讲什么礼仪,莫不如让你家娘子、妹子都送去让人祸祸一遍再来心平气和的说礼仪。
就看不上这么些个自诩为读书人的憨货,整日里子曰子曰的,子曰过啥俺们小老百姓不知道,俺们就知道子不是自己的怎么曰俺们都忍不了。
难不成等你家婆娘让达子糟蹋过之后,你们还能好好养着老婆顺带把野种抚养大?呸!一群只知道隔空骂骚话的废物点心,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不说,但凡能考个功名也没功夫在这整天对着朝廷邸报、告示评头论足摆臭架子了。
而景泰皇帝爷爷要搞“新政”这就更合小老百姓胃口了,这新政能不能搞的咱不知道,但咱们确实想要换一种活法了。大明朝近百年的风雨,老百姓的苦日子还没过够吗?
文武百官、勋戚贵胄要考虑这大明朝的律法执行了八十多年了,祖制怎么改、改哪些、会不会重蹈建文覆辙这一堆疑问号,但那都于小老百姓无关。俺们就想着生得起、养得起、病得起、死得起。
这些个官老爷们每日里之乎者也的讲着什么“天恩浩荡”讲着那个村的张三在皇恩的沐浴下沉冤得雪,这个乡霸几十年横行终于为朝廷所灭的,咱是一句也听不懂。
这算什么皇恩?
如果这算是皇恩浩荡,那么都是大明朝顺民,这么多年多吃的苦、多遭的罪该谁来负责?你修个桥、铺个路就是解决了某地百姓数十年的苦难,那这几十年你朝廷只顾着收税一直没来修桥铺路这笔账咱们找谁算?
呸!一群连犬日的达子都不如的渣滓!整天只会对着上头溜须拍马唱颂歌,要真是皇爷爷没能挡住达子,只怕最先帮着狗达子祸害老百姓的就是这帮孙子。
还是咱们皇帝爷爷好,别的不说这本村张大牛家的小子,临村李二桩的叔伯兄弟原本当兵去了都以为回不来了。依着旧例可不就是要一辈子做军户了,哪能得回呀?家里都拿他们当了死人。
官府贴了告示有去过县里看到的还说会陆续放人出军户,也没人信。从来只听说过进了皇宫有放出来的老年低品宦官和宫女子,哪有听说过军户放人出来的?
可不过是两年多时间还真回来了,不仅人回来了,还牵了牛车带了好些各色皮子啥的回了。听说当兵这些年还得了好些赏钱,老远就能听到钱褡子里叮叮咚咚的响呢!
就这,上门给说媳妇的都没停过。听说那两小子还识了字,村里有个张家长李家短的也都不找族长评理了,都来问怂汉子了。
也有懂律法的说当年永爷乐推翻建文爷的靖难之役就是说建文爷违反了太祖皇帝爷爷祖制定下来的祖制,说是“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啥啥的。
可咱小老百姓就不懂了,明明知道旧制不好用,干嘛就不能打破他呢?祖上定来的规矩就一定是好的?俺祖上是种地的,传到俺这一代没地可种了,俺学门手艺求口饭吃是不是就违了祖制了?扯蛋嘛不是。
朝廷百官对革新之事意见不一,建文朝革新失败的后果太为惨痛了,这种教训大家谁都知道,可是谁都不敢轻易提起。而百姓们私下里议论又登不上庙堂,几乎不在官员的考虑范围之内。
在官员眼里,自古就是食肉者谋,小老百姓就安心听朝廷摆布就好了,不需要有自己的意见和想法。如果说有,那就是朝廷需要百姓们围了鸿胪寺揪了番使出来厉声斥责时小老百姓就要及时响应,还不能过了度,否则朝廷还要拿问治罪不可。
虽然大家都知道不改革似乎就很难“中兴”,而改革就会遇到违背祖制的槛。按照于谦、王直几人原本的建议是摸着石头过河,一步步改,改得好就推行下去,改不好就再调整。
就这,被朱祁钰给否了,理由是革新影响重大,要保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
小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度?活了这么些年就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个说法,朝廷掌握生杀大权,用得着朝廷对百姓有信誉吗?没有又能怎么样?草民,知道死字怎么写吗?来,本官老爷安排个小吏差遣个衙役下的帮闲教教你。
要搞清楚,不是随便哪个百姓都值得朝廷动手的。
比如说闹腾厉害的,随便让衙役安排几个帮闲栽弄个嫖妓死就好了。屈死你不说,还要让你死得没尊严,让世人嘲笑才行。过几年人们就会忘记你,忘记所有的真相,只会记得朝廷宣传的内容,往后还要让你子子孙孙抬不起头来从出生开始一直屈辱到死。
碰上有名头刺头那就更简单了,不过是栽赃而已花样都不用另找。当年山城就抓过一个做状师的秀才,栽赃他嫖妓不付钱就足够污了他的名声了。都不用另外再栽赃他有意玷污良家女子什么的,轻轻松松就能把人折腾个欲死欲仙不说还顺势勾除他的功名,现在莫不是人还在京城里做些抄抄写写的谋生……
百官们对于这个皇帝整日里张嘴就是百姓、万民的难免有些抵触情绪,这么能装比我们当官的还会做秀,这不是恶心人吗?…错了,这简直就是恶心官呢!真真不是嫡子!
不得不说众人对于景泰皇帝革新的决心认识还是不足的,最初时难免有看热闹的想等事情闹到不可开交时再跳出来混水摸鱼,只不过经过几年革新以来多起风浪 皇帝陛下都能见招拆招解决了问题,这也就没有其他对策只能老老实实先办差再找机会。
皇帝唱出“前世不修,生在九洲”的消息很快被解读成了多个版本在京城的官宦圈里流传,其中最为可信的就是皇帝对于百官的革新工作力度和工作热情表示不满。
至于这个不满的来源,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
景泰朝廷搞革新使绊子的人不少,革新影响太多人的利益了,朝中大臣除了于谦这种清廉的,王直、王文这种正直的,武将和勋贵就很不愿意。
因为对塞北的战争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好吧,都没正经打就依靠下三滥的手段击溃了也先大军,景泰朝廷对于塞北的牧民自胡濙上任北疆总督之日起就开始彻底由征转抚。
朝廷先是接到了 “命都督院出榜禁约:各布政司外夷经过处所,务要严加体察,不许官员、军民、铺店之家私与交易物货,珜带回还及通同卫所多索 车扛、人夫,违者宜全家发海南卫分充军,其该用人夫、车辆以十分为率,军卫三分,有司七分……”的奏请,后又有提督宣府军务右佥都御史李秉上奏反对,两方各执一词一时难分高下。
看起来像是请旨,实际上就是给景泰皇帝出难题。你不是能吗?大明北疆近百年乱局不是你平的吗?来呀~看看你能挺多久呀~
对此朱祁钰倒是简单,两份奏折入手顷刻间发出谕旨,完全接受了三七分这个观念。
自此,大明朝北疆牧民与出塞耕种的汉民随意交换生活物资,除了禁止出关的货物之外出关免税,进关的牲畜无论蒙汉一率逢二抽一——肥壮的、健康的归朝廷!
各色羊皮、鼠皮抽成倒是轻些,但必须用筋、角这些战略物资缴税。所有税赋全都按照兵部三分、户部七分的方式分配。
兵部、户部得了实惠就是官军和百官得了实惠,虽然有人还想作点妖可也经不住得利的人太多不敢做得太过。
也有人说抽税太高,这是盘剥子民,是与民争利。不抽这么高的税就不是与民争利了?朝廷是不争了,利都让商贾争去了,最后还不是孝敬了某一些高官而已。
朝廷对此的解决之道也是简单粗暴,多放几张允许通关易市的商户牌照就成了,你嫌利薄了不愿意做自然有人愿意做。这个王不高兴了,有那个侯顶上,再不就是某个总兵家小妾的表弟或者某位守备提督要锻炼自己家不成气的远房侄儿,往来塞北行商的只多不少络绎不绝。
钱粮上朱祁钰不糊涂,下手果断,那就在别的地方搞一搞事情。朝廷行文严禁官宦人家收留自宫的阍者,我偏不,就要收留,藏着不交出来你把我怎么样了?
虽然大明朝从来不支持百姓自宫的行为,但就是禁不住有人想通过这种方式进宫充作贵人近侍,以图日后荣华富贵。
虽然以仁厚皇帝著称的洪熙爷当年对于自宫的行为都非常愤怒,直接下令将自宫者发配边疆充军但实际上根本就禁不住。王振那个权阉当年不也是自己走投无路下了狠心把那活儿割了找关系进宫才有了大明丧师囚帝之耻吗?
景泰皇帝下令宫里将在一段时间之后停用宦官的消息不久,太监阮伯山就上书宫里人手不足,建议把各勋旧高官擅自收入府的阍者全部交给朝廷使用。
以英国公张懋、安远侯柳溥、惠安伯张琮、前军都督府右都督张軏等人为代表的旧勋贵立刻上奏请求留下自己府上的阍者…呵呵,谁也没跑掉。
宁阳侯陈懋爽快,直接交出二十三人,西宁侯宋杰府上交出二人,崇信伯费钊交出一人。以各种理由搪塞不交的,都得到了锦衣卫四大部门轮流登门请求协助调查某某叛国案、某某逃税案等一系列文书。
南京总督机务兵部?、靖远伯王骥留了两个没交,直接被景泰皇帝来了个秋后算账,那个惨哟~简直不忍直视。
正统年间五征麓川时贪腐、贿赂的旧账被翻了出来,临老被夺职去爵,辛苦几十年最终还是一场空。
要说王骥被查处,民间反响极为热烈。
这可是景泰皇帝陛下打了个大老虎,南京兵部尚书咧,就是当年带着十几万大军在云南山里灭了几个寨子的总督哟~
正统朝时那个威风的无人能出其右,结果在景泰朝查到了当年为了贪腐故意发动大军征麓……还有人传言说其实王骥是因为私养阍者恼了皇帝爷爷才被查的,呸!皇帝爷爷是什么人,身边的宦官多到数不清,还看得上几个下贱的看门奴才吗?
再敢胡言乱语污了皇帝爷爷的声名,俺们非给你拿了送官法办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