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杨昭肆再现殷都(1/1)
比起项州的寒风卷黄沙,殷都的冬日就显得温柔了许多,空中落白雪,地上少行人。
街头巷脚抱着笤帚扫雪的百姓见面后都会笑着说今年这雪下的多,来年定是个丰收之年。
庄稼人就喜欢听这些话。
殷都西市的小酒馆里,来了一个带着斗笠穿着粗衣的男子,斗笠下的男子满脸胡茬,皮肤黝黑,用粗哑的声音喊了句,“小二,温一壶黄酒。”
“得嘞,客官您稍等,黄酒马上就到。”这店小二常年待客,不管你是腰缠万贯的富商,还是一贫如洗的清苦百姓他一眼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位男子虽说是身披麻衣,头戴斗笠,但是这中气十足的谈吐,这大开大合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一般入店就点酒的不是乡间干苦力的百姓就是在江湖走南闯北的武夫,不敢是前者还是后者,店小二都不敢怠慢,这些人啊,都有一言不合就砸了这个小酒馆的本事。
他们不过是一个街角酒楼,奉承的就是来者都是客,能不得罪就不得罪。
片刻后,一壶冒着热气的黄酒奉上,同时还有两小碟下酒菜,一碟花生米,一碟碎牛肉。
看着男子疑惑的神情,小二笑嘻嘻的解释道,“喝酒没有菜怎么行,这两碟小菜本店赠送,客官慢用。”
待到小二解释过后,男子这才让男子离去,一壶黄酒下肚,驱寒暖胃,是格外舒畅惬意。
男子起身,留下银钱,径直走去。
小二收桌的时候,一直在柜台边上盯着男子一举一动的掌柜的少见的走了出来,随后走出店门,朝着男子离去的方向查看,却怎么也看不到男子的身影。
一旁的小二蜷缩着手走出来,费解问道,“老板,怎么了?那人你认识啊?”
老板摇了摇头,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看那人的眼神有些像一个人。”
“谁啊?”
“之前的殷都府衙的杨昭肆杨大人。”老板经营店铺多年,为了生存,他对殷都府衙的大小官员都很是熟悉,以前那些衙役来这里吃饭喝酒他不仅不敢收钱,甚至走的时候还得送上三四坛好酒;不过自从杨昭肆上任之后,就没有这些情况了,甚至之前那些白吃白喝的衙役都赶到这里结清了酒钱。
对于杨昭肆,老板一直是心存感激,他不止一次庆幸殷都有这么一个好官,只是好景不长;就在入冬前,杨昭肆突然就消失了,不久后就有人传言杨大人死在了巴州。
起初的老板还不相信,但都等到新皇帝登基了还不见杨大人的身影,他也就慢慢信了,时不时还会给家里人感慨,好人不长命啊。
“啊?不会吧,杨大人不是已经没了吗?”小二露出意外的神色,只是仔细回想刚刚男子眉宇间的神色,确实是有几分杨大人的影子啊。
“哎!”老板摇了摇头,转身走进店里,“可能是我眼花了吧,回去吧。”
小二摸着头半天没个头绪。
从小酒馆出来后的男子重新戴上斗笠,埋着头走路,似乎是在刻意的躲避行人。
只不过男子似乎对殷都的道路很是熟悉,三下两下便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恰在这时,一个穿着殷都府衙役服饰的男子搓着手走进了小巷,衙役从男子面前走过,等到衙役走后,男子缓缓跟了上去。
衙役越走越感觉不对劲,等走到巷子深处的时候,回头看去,身后竟是空无一人,
疑惑的衙役摇头转身,一回首就看到一张爬满胡茬的沧桑男子脸庞,吓的衙役差点跳起来,男子一把捂住衙役的嘴,同时卸下头上斗笠,低声说道,“别乱叫,瞪大你的眼睛看看我是谁?”
听着熟悉的声音,衙役细细的盯着眼前的男子,越看越熟悉,最后总算是回想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男子缓缓松手,衙役下意识的捏了捏自己的脸,还挺疼。
“杨大人,真的是你啊!我去,你怎么成这样了,不是,不是都说您护送董太后出宫牺牲在巴州了吗?这。。这怎么又回来了。。”衙役心中有无数的疑问,每个疑问都让他不敢相信眼前的男子是他曾经的顶头上司,杨昭肆。
那天,杨昭肆费劲千辛万苦才从巴州山崖下爬出来,按照原本计划他要改名换姓前往柳州保护太后和小王爷,杨昭肆也确实是这么做了,为此他特意把自己弄成一副邋里邋遢的江湖武者形象,不过当他走到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从殷都前往柳州做生意的商贩说殷都变天了;担心宁枫等人安危的杨昭肆当即扭头原路返回,重返殷都。
还没等他到殷都,就听说了于公明等十八位大人被处斩的消息,那卫玉楼可以说是自己的半个师父,当年在御军府求学,没少从卫玉楼那里探究学问,就这么一个为了大奉兢兢业业培育人才的人都能被杀,可想而知这场政变的后果有多么残酷;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杨昭肆恨不得冲上太和殿,一枪挑了那个篡位而来的天子;不过当看到十八人中没有丞相宁枫的名字后,杨昭肆又重新冷静了下来,仔细一想,那天子确实不敢杀宁枫,宁延是出了名的重感情,若是被他知道,那西北就乱套了。
不过,这件事也不是一件好事,宁枫若是一直在殷都,那必然会成为天子威胁定州的棋子,就像当年宁鹤将军承袭宁家军的时候,穆宗皇帝将礼国公留在殷都那样,只有宁枫在天子手中,就等于是握住了西北项州的把柄,那宁家就不敢妄动。
且不说与他交情不浅的宁延,就是宁枫肯让他护送太后这一点,他杨昭肆就不能看着宁丞相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成为为他人所左右的软柿子,抱着这个决心,杨昭肆潜入了殷都,发誓一定要将宁丞相救出来。
用卫玉楼的话说,他杨昭肆本是纵横沙场的将才,却不想屈尊在这殷都府衙做一个小小的差役,不过是龙终会腾天,是凤终会鸣海,他杨昭肆总有一天会让天下人刮目相看。
仔细想想,救出宁枫不就是让他腾天鸣海的机会吗?
望着这个曾经的手下,杨昭肆并不像多说,而是沉声问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且问你,你知道宁丞相现在何处吗?”
衙役望着杨昭肆,似乎是觉得现在的杨昭肆并不是自己上司了,也就不打算说好话,于是他摇了摇头,“杨大人,这个我真不知道,先帝没了之后,朝廷就变天了,不仅是宁丞相,就连那如日中天的公孙家也跟着销声匿迹了。”
在殷都府衙待了这么久,杨昭肆也不是傻子,看着衙役无奈摇头道,“哎,可惜了,本想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吧,我在找人问吧。”
说罢,杨昭肆就从腰间拔出一把短匕,放在衙役脖颈上,吓得衙役赶紧改口,“别别别,杨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嘛。”
被吓坏的衙役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低头小声说道,“前些天我去刑部交接犯人,看到刑部的大牢里关着一个人,虽然离得远,但我还是能肯定,那人就是宁丞相。”
“刑部大牢?”杨昭肆眉头紧锁,这刑部大牢由刑部直接管理,戒备森严,负责看守的都是皇宫的御林军,若是被关在这里,那救人的难度要比典狱监还要难。
杨昭肆缓缓收起短匕,看着曾经的手下,无奈叹气,“今天的事情别给人说,我不想多生事端。”
差点小命不保的衙役点头如捣蒜,赶紧应下,“大人放心,小的今天出了府衙就回家了,路上谁都没见过。”
“快走吧!”杨昭肆重新戴上斗笠,拍了拍衙役的肩膀,然后消失在小巷尽头。
杨昭嗣怎么也不会想到,就是自己的一念之差,会葬送了自己性命。
衙役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只不过在杨昭肆走后他并未回家,而是转身又返回了府衙,见到了殷都府尹张心侃,将自己碰到杨昭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了张心侃。
这一切听的张心侃是一楞一愣的,除了震惊还是震惊,那原本该死在巴州的杨昭肆怎么突然又活了过来,若是杨昭肆没死的话,那董太后是不是也。。。
越想越后怕的张心侃赶紧摇头,一双手不安的揉搓着手里被他盘了多年的核桃,核桃表面油光发亮,张心侃心中是格外不安。
“好了,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事谁也别说,知道吗?”张心侃眉头紧锁,语气略带威胁。
衙役嘿嘿点头,转身退下。
这下轮到张心侃不安了,多年的为官生涯让这个曾经立志要做个清官的张心侃也变得不在是当年的他;两年前的他还过着清苦的日子,一家上下七八口就靠着他那点微薄的俸禄过活,要知道在这物价高涨的殷都,他那点俸禄只能勉强糊口;平日里那些官员随随便便出入的珍宝斋他是一次也没去过,每当同僚说起里面的珍馐是何等美味,唱曲的姑娘是何等妩媚的时候,他都会借口离开,慢慢的,囊中羞涩的他也就被同僚孤立了,无人找他喝酒,无人登门拜访,而他在官场的日子也越来越难过。
他自己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收贿赂,一心为民,为什么还不如那些找着借口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过的滋润,那些贪官在官场上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而他只能任人欺负;一次官家酒会上,那个曾经远远不如的同僚居然爬到了正五品散卿大夫的职位,看着他那洋洋得意,在自己面前吹嘘自己有多厉害的样子,张心侃心中别提有多恶心。
回家后的张心侃开始思考,他这么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除了能换取到那连一粒米都换不来的声望,还能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封书信和一箱子金条出现在了自己门前,若是平时看到这些金条,那他是连一眼都不看,直接充公;但是今天他犹豫了,回头看着自家清贫的院子,张心侃犹豫了。
他拿起了那盒金子,盒子被打开的那一刻,心中欲望的枷锁也同时被打开。
那眼神中的金光取代了昔日的坚毅,清官和贪官就在一念之间,一旦欲望的野兽没有被拴住,那他就会带着你走进无底深渊。
张府外的陈白彬满脸奸邪的看着张心侃将那盒金子带回了府邸,不由得发出激动的声音,“成了!”
从那天开始,张心侃就算上了平川王的贼船,若非如此,那天青天卫进宫的时候,负责拱卫殷都安危的殷都府衙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此时的张心侃在内心激烈的挣扎过后,一巴掌排在桌上,手中价值不菲的川西核桃被他摔得粉碎,“昭肆,别怪我不讲情面,要怪就怪你实在是不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