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你弟要读书（1/1）
石头走后，李二狗翻看了一下他留下的那些书。虽然有批注，但他又不是什么神童，还是觉得晦涩难懂。要他无师自通，着实太难为人了。
不过李二狗没有轻易放弃，清闲时偶尔出去玩一次，大多数时候都是把书拿出来在院子里看，因为他的房间采光不太好。
这天，本该是睡午觉的时辰。因着李栓子吃完饭就出门耍去了，家里没个成年男人，张氏总觉得不放心，刚躺下又爬起来去看看院门关好没有。一出来就看到了在院里看书的李二狗。
从前李二狗都是在吴家学，把书拿回家还是头一回。张氏在他背后看了一会，就把书抢了过来，说：“你弟都能背三字经了，差不多可以送学堂了，你这些书正好，都不用买新的了又省一笔！”张氏趁着李二狗没反应过来，又一阵风似的进了李二狗的房间，把他所有的书打劫一空。
“等等！娘，有几本是启蒙书，我挑出来给小弟，那些给他看还太早了。”李二狗见状赶紧过去堵在门口。
“早什么？过两年就用得着了，让开！”张氏说着，侧着身子想出去。
“那你全拿走了，我怎么办？”李二狗张开手臂扒着两边门框说。
“怎么办？你认识两个字得了！喏，算盘给你留下了，好好练！过两年去镇上当个账房，工钱都交回家，你弟将来考功名可得不少银子呢！”张氏可不怕李二狗，说完就强硬的撞开他回自己屋去了。
李二狗气得浑身发抖，十分后悔用心教了李小宝认字。李小宝认字极快，他还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很有当夫子的天赋，教的更认真了。结果却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生在这种家庭，他还能怎么反抗？李二狗手无力的垂下，回屋抱着仅剩的算盘痛哭了一场。
哭完，不想在家呆着，李二狗出门准备找朋友诉诉苦。还没走到地儿，远远的就看见黑子跳着脚在骂人，大毛来一边拉着。周围还围了一圈人，跑近一看，原来黑子竟跟小花的奶奶吵起来了。
“死老太婆！还敢打人？我们就跟小花说个话，你至于的吗！”黑子手里拽着火钳子的一头，另一头在小花奶奶手上。
“就打你个小流氓！说话就说话，你拉扯什么？”
“我们说话你就在那盯着，我就说我们往旁边去点，就扯了一下衣服，从前这样也没见你说，怎么过了年就不行了？”
“从前你们还是小娃子，现在大了都好说亲事了，也不知道避避嫌？要点脸吧！”
“说亲事？小花及笄还有三年多，早着呢！”
双方争执不下，李二狗这才想起来上元节时黑子跟他说的话。看向一旁的小花，只见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捂着嘴跑了。
李二狗避开人群，远远的跟着。小花走到了村尾一块大石头后面，才蹲下身抱着自己失声痛哭。这里一般没什么人过来，她可以放心的哭出声。
等到小花的哭声停止，李二狗才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问：“小花，你怎么了？上元节时黑子就说要一起问问你的。上次石头走了，我们太伤心就忘了……”
“呜呜呜……”不问还好，有人关心，小花又伤心的哭起来。
李二狗不知道小花在伤心什么，慌忙拿自己的痛楚出来安慰她道：“别伤心了，你知道从前石头会教我念书吧？他去了县城以后就不能再教我了。但是他给我留了很多书，起初我很高兴，就刚刚我娘说我小弟要上学堂，就把我的书都给抢走了。还说过两年让我去镇上当账房，赚钱供小弟上学。”
“我被卖了！呜呜呜……”小花说出这四个字，哭得更伤心了。
“……”李二狗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又不敢再开口问，生怕听到了他不想听的答案。
小花又哭了很久，才跟李二狗说：“镇上有个八十三岁的马员外，他听算命的说要纳个八字纯阳的小妾。他就托了全镇的媒婆和人牙子找，说是找着的赏金丰厚。咱们村的刘媒婆去年给我哥哥说亲时，顺嘴问了我的生辰，知道我的八字合适就牵起了线。”
“那…那你家就同意了？”李二狗不敢去看小花的脸，盯着地上说。
“呵……”小花冷笑一声才说：“起初不同意的，但那马家请的算命先生说找的几个，就我最合适，然后那马家就一直加钱…加钱……”
“……”
“……”
李二狗知道自己帮不了她，跟小花两人相对无言，直坐到天黑。
“天黑了，回家吧。”小花深呼吸一口，起身就要走。李二狗看着她的背影，终于鼓起勇气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说：“小花…我……你好好的，等我长大了就去救你出来好吗？别哭了……”
小花转过身，又流下两行清泪，她抽噎着说不出话来，只能点点头，用力的回握住李二狗的手……
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回家。李二狗先送小花回去，天黑了路上没有人，他们就一直牵着手，直到能远远看见小花家才松开，一前一后的慢慢走着。
小花奶奶守在门口，看见小花立刻冲了过来，想打又舍不得打坏了这尊财神爷，就轻拍了她两下说：“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全家到处找你，天黑了也不怕遇到坏人！”说完瞪了后面的李二狗一眼，转念一想李二狗跟个小鸡崽子似的，又放了心。
“我知道你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好，奶奶小时候也有好些玩伴，也是男的女的都有，但是成亲以后就很少来往了！有什么用啊？这女人啊，最后还不是守着自己的相公过？我看你今年也别出门了，就在家绣绣嫁妆，等过年就直接……”边说着，小花奶奶拉小花进了屋。
等李二狗走到家，还没敲门，两个姐姐带着小妹听见外面有走路的动静，扒着门缝一看是李二狗就立刻开了门。没有问他跑哪儿去了，李二狗至于李栓子和张氏已经带着李小宝先睡了。直接被拉去了厨房，锅里还放着温热的饭菜。
李二狗吃着吃着又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到碗里，拌着饭吃咸咸的。李红红、李兰兰这几年跟着李二狗学习，知道他的梦想能考个秀才，来学堂当先生。但事情发展成这样她们都无可奈何，能做的也只有做饭时偷偷给他留个鸡蛋。
李青青不明所以，只知道二哥哭得很伤心，她也跟着哭。
吃完饭后，李二狗躺在床上已经不哭了，脑袋却因为哭过疼的厉害。他想起从前跟石头学习的日子，又想起他们六个小伙伴一起玩到大，每天多开心啊！可那些再也回不去了，他多想一闭眼，明天早上起来后，发现这都是一场梦！
“吱~~”李二狗的门被推开，他没有锁门的习惯，认为他家院墙高，院门锁着就行了。
“大姐？”屋里一片漆黑，李二狗借着月光看人形，依稀辨认出是他大姐李红红。
“嘘~”李红红让他噤声，走到他床边往他嘴里塞了块糖。又说：“就知道你没睡，我等小妹睡着了才来的。”李二狗怕噎着，坐起身慢慢吃，李红红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又适时递上一杯水。
“大姐，你真贴心！要是谁娶了你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李二狗发自肺腑的说。
“谁教你这样油嘴滑舌的？”李红红笑着刮了一下李二狗的鼻子。
“大姐…我想念书，不想当账房。娘总是这么偏心，什么时候又买桂花糖了？也不分给我吃。”说着李二狗又有点想哭。
李红红闻言抱着弟弟安慰：“这不是娘给的，你就生在这家了没办法，家里的条件只能供一个。”
“……大姐，假如家里条件能供两个人读书，我觉得娘也不会让我念的。”李二狗把头埋在大姐怀里，闷声说。
“……”李红红无力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