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化形（1/1）
意识逐渐回归，李竺蓝缓缓睁开眼睛，四周闪耀着点点彩虹色的光芒。直到完全清醒过来，李竺蓝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落入了一个洞穴之中，那些彩虹色的光芒是生长在洞壁之上的奇异晶石之中散发的，晶石之上散发着冰冷的气息，极其诡异。
转过身，在他身边，是母亲冰冷的躯体，他这才重新回忆起所有事情，内心无比怨恨，脸色此时也变得像一条真正的毒蛇一般凌冽可怖。
“可恶！该死的老头！要不是我……太弱了……”
李竺蓝真的很想立马冲出去寻找那个老头，为母亲报仇。但是现在的他实在是太弱了，出去了也是白白送死。
妖兽的修炼极其缓慢，根本比不过人类，等到他修炼到老头现在这样的阶段，老头早就已经死了，如果那时候老头还能活着，说明老头早就已经到了更高的境界了。
“如果我有人身，如果我有人身的话……”
悲愤交加，却无计可施，绝望的李竺蓝只能蜷缩身体，盘身在母亲周围。
“哦～小蛇，你醒了吗？”
然而就在此时，洞穴深处忽然传来了一个空灵的苍老人声。
李竺蓝警惕的抬起头，望向四周，洞穴有很多岔路，他根本听不出声音是从哪边传来的，这时他才发现，这声音根本就是直接传入自己脑海里面的。李竺蓝虽然看不清对方道行，但是他明白，人类修士能做到这种地步，至少也是化神境以上的修为。
恐惧让他的身体缩了起来，但是上半身却依旧颤抖的直立着，警惕的望着四周。
“无需惧怕，我一把老骨头，无意加害于你。而且，我也不能取你性命。”
“为何？”
李竺蓝想要询问，却忽然想起自己已不是人类，他根本无法发出人类的声音，在人类听来，自己只不过是在斯斯吐信罢了。但是对方似乎能听懂他的话，又或者只是读出了自己的心声。
“因果自有道，此番相遇，是缘非劫。你，叫什么名字？”
虽然对方这样说，但是李竺蓝显然还是无法放下警惕，不过也没有那么紧张了，稍微平静下来之后礼貌的问道：“金儿……不，不对，我应该叫李……李……什么……对了，李，竺，蓝。”
三百年的妖兽生活，显然已经让他彻底变成了一条蛇，有些记忆，似乎已经模糊不清了。第一次有人类和自己对话，他甚至都快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你有点特别，似乎来历非凡啊！”
“出生以前的事情，忘了，但是有些东西，记得……”
“出生以前？”声音之中有些许诧异，停顿片刻之后，他又继续说道：“也罢，前几日，我见你忽然冲入我闭关之地，浑身鲜血，甚至还吞食了六个人类修士身体！我确实以为你是为祸一方的恶妖，想要除你……”
又是一阵停顿，老人声音起伏很大，似乎很疲惫，李竺蓝也没有着急，安静的等待着对方，虽说他也没有跟对方急的资本就是了。
“但是在看到你将身旁的大蛟护在身后的时候，我犹豫了。然后当你额头金鳞亮起的时候，我就明了了……”
“大虺，你命格奇异，似有玄异之道。道常无为，我不会随意伤你。但是我很好奇，你从何而来？”
李竺蓝并没有隐瞒前世之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他差不多已经把前世的记忆都忘记了，但是心中却一直记得几样东西：他曾是人，血修，死于斩魔台，转世。
李竺蓝的描述很平淡，但是在老者听来却是无比玄奇，他已经活了几千年，什么事情没有见过，但是像李竺蓝这样的遭遇确是闻所未闻。
“……”
在李竺蓝说完，洞穴之中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老者的声音才缓缓传来。
“不吸食人血的血修，重生为蛇……一切都是冥冥之中已然注定的道吗？……道无常道，何以为道？悟了三千年了，还是没有悟清啊。”
“老人家……呃啊！”
李竺蓝刚想要和老者攀话，但是就在这时，一股极其灼热的痛觉忽然从他的体内涌出，冲击着身体各处，强烈的痛苦让他趴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难道……]
“你体内的人类修士肉身已经融化，元婴暴露，强大的灵气正在灼烧你的身体。静心凝神，御气守元。”
听到老者的声音，李竺蓝不敢怠慢，赶忙按照他的指引，催动真气前往七寸元魂
然而他的真气实在有限，如果集中在元魂处的话，就没有任何手段保护躯体了。虽然老者对他并无敌意，但是生命攸关，他还是犹豫了。
老者显然看出了李竺蓝的担忧，安慰道：“不用担心，你只管护住你最重要的元魂，其他我自有办法。”
得到老者肯定的答复，李竺蓝也不再犹豫了。只有相信老者了，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在李竺蓝催动所有灵力护住元魂之后，一丝紫色灵气如芒似剑，丝毫不停的冲进了它的体内。李竺蓝感到一阵疼痛，不过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始，接下来他便感受到了来自身体内部，不断冲击着的疼痛感。
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四个时辰，四个时辰无比煎熬，李竺蓝感觉自己就像是来了一次地狱一日游，期间有好几次差点失去意识，要不是老者一直呼唤着他，或许他早已晕厥，然后元魂因为激烈的冲击破碎了。
此刻，一团闪耀着绿光的灵气球体漂浮半空，照亮了整个洞窟，如果不是因为太刺眼的话还能发现它是由六团小球体组合而成，正是老者从李竺蓝体内逼出的六个元婴，仅仅只是一丝灵气，老者甚至还把它们从元婴打回了天地灵气的形态，足以见其强大。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前辈，小生定记住此番恩情，假以时日必将报答。”
“我没有什么必需之物，无需报答……元婴已除，化为天地灵气，直接吸收以你的境界是不可能承受得住的……依老身之见，你既然如此需要人身，就用它，练就你的肉身吧。”
老者说的没有错，这确实是李竺蓝目前唯一有可能的选择，也是他目前最希望的事情，但是……
“老前辈，母亲虽曾教授过小生化形之道，但是并未细说。而且母亲说过，我之一族必须成蛟之后，才可化形，以小生现在的实力，恐怕……”
“无妨，你且道来。”
李竺蓝疑惑，但是老者曾救过他的命，他对老者已经不再怀疑：“妖修化形，唤三气二元一体，需以万物之气为基，天地之气炼化，本源灵气固形，分元连脉，沉丹开识。”
“原来如此，老身明白了，妖修化形之道，与人修淬体之道，虽理念有些许差异，其实大同小异。大道至简，衍化至繁。正所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淬体化形，无非是将其反转，以万物之气铸就道体，追根寻源的过程罢了。你按我说的做就行……”
“万物之气，乃天材地宝。”
三道充满刚烈之气的球体从洞穴深处冲出，分别包裹住石壁上的一颗晶石，将其摘下。
“前辈，这是？”
“九级矿石，幽天九藏石，极具坚硬与阴柔。看似与普通矿石无异，其中却蕴含强烈阴气，哪怕是我，随意触碰也会被侵蚀，只能像刚才那样，用极阳之气获取……”
“三千年前，我便是用此物淬炼仙体的。”
[淬炼仙体！]
李竺蓝惊讶，他当然知道，老者简单的一句话意味着他至少是淬体境之上的强者，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位老者莫非已经是得道的仙人了。
他此时真的很想问一下老者究竟是什么境界，但是眼下并没有机会，现在轮到他行动了。
“天地之气，本源灵气，唤作浊，清，和三气，天为清，地为浊，本为清，乃道生之三。以你的角度来说，这人类修士的灵气，正是天地之气。我会暂时助你控制住这股灵气，先完成天材地宝的炼化吧。”
说完，老者以之前放出的一丝灵气围绕在球体四周，压制着它的锋芒，紧接着三道包裹着幽天九藏石的阳气没入了球体之中，李竺蓝没有怠慢，催动部分元魂出体，开始尝试控制灵气。
虽然李竺蓝境界并不高，但是有老者的从旁协助，他竟轻易的控制住了灵气。
紧接着炼化的过程开始了，他的元魂指挥灵气不断地冲击幽天九煞石。就这样，在持续不断的砰砰声之中，转瞬之间，便度过了七七四十九天。
这一日，李竺蓝感应着最后的一粒幽天九煞石被炼化，三颗石头化作一团液态精矿，杂质被完全剔除。
终于成功了！李竺蓝在感慨的同时，也有些许担忧，这神石真不是一般的坚硬，光是炼化，就已经耗去整整一半的灵气，相当于花去了三个元婴期修士一辈子的所得，接下来固形的过程，也不知道足不足够用。
不过老者似乎一点都不担心，李竺蓝搞不明白他究竟是游刃有余还是对眼前的这条小蛇太过自信了：“开始固形吧，这个过程最重要的，就是阴阳二气，此为道生之二。以阴阳二气调和，化生五脏五行，联通筋骨脉络……”
“这幽天九煞石，本身便是世间极阴之物，作为阴气再好不过。”
“那阳气呢？此处阴气强盛，恐怕难以寻得，前辈，我该去何处寻找？”
“哈哈哈！”老者忽然开怀大笑了起来，虽然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但是也让李竺蓝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无需寻找，这极阳之物，就在这里。”
“这里？”
“小子，尘世茫茫，这世间拥有龙之血脉的不在少数，你觉得，你的那个仇人，为何非要千里迢迢来寻你和你的母亲？你失控之后，又为何会倒在此处？”
“为何寻我？”李竺蓝略做思考，寻找这两件事之间的关系，片刻后，恍然大悟：“对了，那老头一招一式，尽显阴寒，他修炼的是阴术，阴阳相生，所以他需要寻找充满阳气的血液。阴阳亦相克，我会倒在这里而不是其他地方，是因为只有这幽天九煞石的阴气能镇住我外放的血脉之力。这极阳之物，就是我！”
“很好，很有悟性，正是如此！”老者对李竺蓝的悟性似乎非常满意，接着又继续说道：“世间蛇类多属阴，然而你不同。青血赤鳞蛇，极阳珍兽，浑身是宝，世间罕有，凡修士大都有听说过，老夫自然也不例外……”
稍作休息，老者继续说道：“原本修士淬体是需要抽尽你们的精血，必死无疑，不过你并不需要如此牺牲，因为你本来就身怀极阳至宝，就是你头顶的那片金鳞。”
“我的……金鳞……”
李竺蓝有些许犹豫，他当然明白金鳞是何等重要之物，可是当时当下的他，复仇的心情，迫切渴望化形修炼的心情，占据了情感的绝大部分，甚至已经将金鳞和人形画上了等号。
“我知道了，老前辈，就用我的金鳞铸体吧。”
随后，老者没有多言，辅助着李竺蓝，开始了调和炼体的过程。创造一样东西往往比破坏一样东西难得多，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九九八十一天……
这八十一天以来，洞窟之中一直重复着阴阳调和的过程，两人都已经习惯了这安静的氛围。然而就在第八十一天的时候，异变产生了，原本一直相互旋转的阴阳二气，旋转的速度却忽然越来越快，没过一会甚至都快要分不清孰阴孰阳了。
老者首先发现了这一异变，赶忙向李竺蓝传音，语气显得非常激动：“调和快要结束了，小子，快！在你的脑海之中展现出你要化出的形体！”
听到老者的提醒，李竺蓝连忙静心凝神，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汇集在中央的元魂处。
随着旋转速度越来越快，阴阳二气逐渐融为一体。而这时候，老者也再次放出了一团紫色灵气，包裹住整个炼体区域，以防止其中的任何一样东西被甩出来。
一段时间之后，阴阳彻底交融，旋转也随之停了下来，一团小小的“本源”静静地躺在中心，如同一颗种子，又如同一方宇宙。老者知道，自己该做的事情已经结束了，解开了所有的束缚，现在，就都是李竺蓝的事了。
沉浸于那一部分元魂之中，李竺蓝感觉非常奇妙。他感觉自己好像来到了一个万物枯寂的世界，但又好像不是，因为他根本看不到自己，这里是一片延绵不绝的荒芜的土地，似乎正在等待谁来耕耘。
他在这片无边无际的荒芜之中迷茫的前行，寻找，却没有任何目的地，就像游魂一般。
良久，李竺蓝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了下来，将视线转向了身下的土地，和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不同的一片土地，竟然就在李竺蓝看向它的一瞬间，土块慢慢裂开，被顶起，不多时，在这无边荒土之中蓦然出现了一点绿色。
心沉元魂的李竺蓝没有看到，此刻在整个炼体中心，一根紫色的经脉从那“本源”之中慢慢地生长了出来。
发觉到这一切的老者似乎也安心了，发出了一声满意的微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