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点也不痛（1/1）

“嘀——嘀——”

门口的红灯闪烁，提示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安静的房间里。

灯光明亮，前面的巨大玻璃上却没有丝毫的反光，干净得就好像不存在。

巨大玻璃的里面，隔离着一个巨人，或者说，一个人型的怪物。

它有着接近四米的身体，四肢俱全，全身都是巨大的水泡和囊肿。只要它动一下，全身的囊肿都会跟着颤抖蠕动，像是装满了水的气球，一颤一颤的来回晃动。

它的身体巨大，但是脑袋就只比正常人大一点，放在这个身体上，组合起来很奇怪，说不出的违和。

它的眼睛已经溃烂，双眼的位置还在流脓。

玻璃外，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站在那里。他有着一头黑色的头发，皮肤白皙，身形高瘦，穿着一身不符合这个年龄的黑色西装。

西装有些大，款式有些老气。

此刻，他握拳的双手颤抖，满脸泪水。

“姐……”他对着玻璃内那个人形怪物开口，声音沙哑颤抖，“为什么……”

里面的怪物听到了他的声音，顿了顿，循着声音寻找方向，艰难地转过来面对他，全身的囊肿因它的动作震颤着。

“小杭，你来了。”浑厚浑浊的声音从这个怪物的口中发出，像垂垂老者喉咙蠕动发出的声音，“我在等你来告别。”

听到这句话，这位叫小杭的少年的身体微微颤动，他通红的双眼满是血丝，然而他的声音依旧在努力平静：“为什么？”

被通知来了这里，他就知道时间不多，不应该浪费时间在混乱的情绪上。他已经被告知了一些事情，他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甚至穿上了自己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就想让姐姐看看，自己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可以照顾自己，可以过得很好。

但是见到美丽坚强的姐姐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他还是压抑不住心里的震颤和悲凉。

“妈妈走之前告诉过我一件事。”他的姐姐没有接他的话，用了小时候跟他讲故事的口吻说话。

小杭泪眼婆娑的看着，双手拽住了衣角，忍着不哭出声，等她继续说。

“3号门出去，四百七，三百一左右的位置，是以前奶奶待过的地方。那里可能有奶奶留下的东西。”

四百七，三百一，是探索队用来标记方位和距离的坐标点。

因为东南西北已经不存在，很多客观定位的方式都已经不适用。所以探索队常用的是以所在位置为中心，以公里为单位的坐标点形式定位地点。坐标轴的方向，在每个出口各有标记。

“妈妈？”听到这个词，少年又有触动，然而下一刻，他更难受了。

“姐，我不要……”他的声音哽咽，想要说的话，就像是被一个很重的锤子抵在了喉咙口。

“小杭。”他姐姐再次开口，打断了小杭说不出口的悲哀和孤寂，“别难过。”

“生存和战斗，都没有错。我不后悔，我现在一点也不痛。”她的声音也更浑浊了，每个字都像是泥地里翻滚出来的。

“如果以后你有机会出去，就去看看。我不知道那是什么，只听说，那是奶奶最珍爱的。还有，关于末世的秘密。”

“每个人的生存，都身不由己，幸好还有这一点的选择权利。”

“与其等待灭亡，像蟑螂和虫子一样，我还是，想出去看一看，拼一拼。说不定，前方就有……”

她的声音被一团浑浊吞没，渐渐听不出言语，只有像厚重的石磨在地上翻滚发出的隆隆声。然后这个声音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影。

小杭站在玻璃窗外面，看着那颗在巨人身上娇小的脑袋，被她身上泛出的巨大脓疱覆盖。

小杭的视线瞬间变得一片模糊。

雾气猛地从玻璃底下喷出，原本高度透明如不存在的玻璃，忽然变成了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林天杭，你想什么呢？”一个男子的声音忽然闯进他的耳朵。

林天杭转头一看，是他训练时的好友，这次第一次出任务的伙伴，周奇。

周奇比林天杭小一岁，到今天满十八岁刚两个月。

此刻，他穿着一身特制硅胶布做的防护服，没有露出一片皮肤，戴着钛合金的背心护具和武器带，手上还拿着一个全面包裹的金属头盔，面部位置反光，亮得可以当镜子用。

他打量着同样装备的林天杭，满脸的紧张神色。

“我看你好像走神了，这次不是小任务吗？”

林天杭摇摇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笑容：“是小任务，别多想。我就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这次任务就我一个新人，我有点紧张。你再帮我检查一下有没有少带什么。等出去了就来不及了。”

林天杭点点头：“放心，我看过了。”

昨天晚上，他已经把整套装备，身上的武器，也都仔细检查了十几遍。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这次的任务是个小任务，包括队长在内只有5个人，一个车。任务内容是采集地芝藓。

这是一种具有神奇力量的草，每次出现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绿得发黑，像动物毛发，大小长短如一根根折断的龙须面，手感滑腻腻的，很柔软，很有韧劲。

这是一种十分常用的魔药辅材，几乎可以认为是魔药必备。

除了魔药之外，一些急救药品的配制，也需要它。

任务目的是距离东洲城大概八百公里的位置。

这种任务，林天杭已经出过很多次了。

从十八岁开始出任务，到现在，就快要满一年了。

然而此刻，他也像第一次出任务那么紧张。甚至几次回忆起了之前最痛的经历。

因为这次任务的目的坐标，是3号门四百三，两百八。

这个位置，离他记忆中那个位置，很近。

他十六岁开始转地表战士，经过两年的刻苦训练，出地面任务几十次，没有一次这么接近。

这个坐标深深刻在他心里，一直埋在心底。在看到这个任务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那个坐标的光点在心上翻滚跳动。

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也不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一般来说，出过任务的位置，在两年内，都不会重复。

他此刻，有些莫名的期待，大概一直等着这么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