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风雪与梅（1/1）

玲珑记得自己曾看过一篇文章，里面提及过怎样记住一段特别的时光，刻骨铭心的那种。

文章很长，大致所给出的答案是在那段时光里听音乐，用音乐来帮助人回忆，集合潜意识来帮助人回忆起那段时光里的记忆。

这称之为耳虫效应，又称非自主的音乐现象。它是一种无意识的音乐回忆，具体表现为一段歌曲或者旋律在你没有主动回忆的情况下突然闯入，并不断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似乎也是，江玲珑所有的记忆，都蕴藏在那首《偶成》中了。

今日的雪下得愈发大了，玲珑裹着白紫色的狐绒夹袄，将一只嫩白的手探出窗外接住雪花。

雪花晶莹剔透，冰凉的触感传到玲珑的指尖。这片雪花很快就在玲珑的指尖融化。

玲珑看见自己的掌心里，美丽纯洁的雪花不再，只余一滩冰水。

她望着掌心的水润，轻轻地笑了起来。

*

“十五年前花月底，相从曾赋桑花诗。今看花月浑相似，安得情怀似往时。”

顾西何脑海中，不自觉响起玲珑清脆悦耳的声音。

信笺上，只有女子娟秀端庄的字迹。

曾经的点点滴滴，像是泛黄了的老默片不停在顾西何脑中回放，刻骨铭心，挥之不去。

这几日政务繁忙，不仅仅是因为水灾，冬日贫困地区灾荒频发，为了解决灾祸，顾西何接连熬了好几个通宵，这会儿已经是撑不住了的。

赵公公时常端来提神醒脑的茶水，奈何顾西何喝了效果缺缺。

他也想安寝，可他是一国之君，民不安寝他怎么心安？

困意一阵阵袭来，明明身体早就是强弩之末，他却始终没有进入梦乡。

眼前出现的青色重影，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重影中的女子，一袭青衣款款而来，她面色淡雅如茶，言笑晏晏。

顾西何努力睁开双目，抬眸看向了窗外，他想努力看清眼前的人。

窗外的红梅开得厚重而又沉闷，浓墨重彩的一抹红色占据了男子大半的视线，剩余的白色则填满了整个世界。

万木冻欲折，孤根暖独回 。

香血滴欲汁，暗羽飞愿城。

这是沉闷而又不令人陌生的深冬，却不是他记忆中的深冬，顾西何的思绪再次回到了那年冬天。

初雪时霁，大雪纷纷扬扬。

风光霁月的青衣少女迎着笑，看向他，他记了好多年。

她的面目清纯可人，一双清瞳盛满盈盈春水，提着裙摆在铺满大雪的庭院里跑来跑去，像一只轻盈可爱的暗绿绣眼鸟。

“殿下！今年的红梅又开了！”平日里端庄的女孩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显露出真面目，江玲珑笑容澄澈，“快来跟我一起赏梅啊！”

少女弓下身子，捧起一掌干净的雪扬了起来，笑得温柔可爱。

雪花飘向顾西何的方向，顾西何只是额前沾了些雪，无伤大雅。

每当这时候，顾西何会嗔怪江玲珑活泼爱闹，但是他还是会握住少女的手，拥人入怀。

因为他知道，她只有在他面前才是这般模样，可爱率性，惹人心怜。

“每次宫中开红梅都这般高兴，珑儿，今日与孤一同去画梅可好？”顾西何双手握住江玲珑冻得有些发红的手，努力将自己手中的温度传达给她，“贪玩，手都这么僵了不知道把手收回来吗？”

明面上是责怪，顾西何语气却带上了宠溺，听得江玲珑面色更加红润了些，“这不是有殿下为珑儿暖手嘛……珑儿不怕冷的。”

即使是恃宠而骄，她做得也这般可爱。

少女眉间轻点一抹朱红，娇俏的脸颊透着粉嫩，朝着顾西何轻轻笑了起来。

“有殿下在，就一点都不冷啦。”少女清甜的嗓音入耳，她的笑声如银铃般悦耳。

顾西何耳尖泛起红来，将江玲珑抱得更加紧了些。

记忆开始模糊，怀抱中的温度开始降低，顾西何哀叹一声，终是垂眸。

那时候，赏花赏月，是他们每年必做的事情，现如今却是，安得情怀似往时？

顾西何回到了现实，勾起唇角淡淡一笑，终于，他伏在案板上睡了过去。

没有一会儿，赵公公端着补药进了正殿，看见累得直接趴在书案上睡着的顾西何，为他轻轻盖上了一层被褥。

赵公公恭恭谨谨地退出了正殿，正巧看见了带着汤和糕点来的女子。

玲珑抬眸一笑，将装着食物的古铜色花纹提盒递给男人，“赵公公，这是本宫今日闲来无事为陛下准备的御食，本宫心想陛下这几日焚膏继晷，有了时间便备了些鸡汤来送到陛下这里。”

“娘娘有心了，杂家一定送到。”赵公公从不是看碟下菜的人，只要是真心对待顾西何的妃子送来的吃食，一般来说他都会替顾西何代为收下。

“现在还不是用膳的时辰，还希望公公能保证食盒里的汤是温热的，这样陛下喝起来口感才好。”

“杂家明白了。”

玲珑张驰有度，笑容温柔得体，再跟赵公公随口闲聊几句，便托词离开。

接下来，她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

顾西何醒来时，天地昏暗无光，他睡了个昏天黑地，背上还有一铺比较厚的毯子，想必是赵公公在他睡着之后给他盖上的。

他伸展身体，突然闻到正殿里有一股食物的香味，顾西何起身，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看到了一个食盒。

里面有带着余温的鸡汤，里面漂浮的食材是人参冬菇还有鸡肉，看上去很有食欲。

正好，冬天应该喝一些热的汤补补身体。

顾西何自己盛了一碗，细细品尝起来。

汤底鲜美醇厚，味道实在是滋补浓郁，冬菇和鸡肉都是食物最本身的味道加上汤的鲜美，足以见出庖丁的技艺高超。

正巧这会儿宫里守夜的太监进了正殿给房内换炭火，顾西何随口一问，“小袁子，这是御膳房哪位厨子做的膳食？”

小袁子开口，“回禀陛下，这是今日充容娘娘在午时送来的，说是今日闲来无事为陛下做好的膳食。”

“朕知道了，退下吧。”顾西何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