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五娃闯祸（1/1）
自从有了阿狗，赵六毛就越发勤快了。
他无力种地，只能在屋前屋后东点一块西点一块，黄豆苞米，茄瓜豆角，小葱韭菜，能长出来的就留着，长不出来的就刨了再种。
虽然杂乱无章，倒也有声有色。
眼见就到了秋闱，张秀才突然大病一场，连门都出不了，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生生错过了乡试，只能再等三年了。
来年二月，王大善人的大儿子王耀庭不负众望一举通过县试和院试，成为乌塘村年纪最小的童生。
少时又通过府试，名副其实地成为乌塘村年纪最小的秀才。
王大善人高兴得给乌塘村每家每户都送了两只状元饼，而朱金宝依然只分得清隔夜茶和新沏茶。
阿狗如发芽的稻子，一日比一日见长。赵六毛米糊糊面糊糊蛋糊糊换着花样给阿狗吃，自己则在一旁咬着咸萝卜喝红苕粥。
翠花这些年在朱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朱富贵明言向朱氏提出想收了翠花做偏房，朱氏不允。
“你看看你儿子那个熊样，这点家产迟早让他败光，都是你给惯坏的！”
朱富贵确实还想再要个儿子。
他也有会老的那一天，他不想自己和老爹辛辛苦苦打下的家业葬送在这个不肖子手上。
然而朱氏的肚皮始终静悄悄的。
又过了半年，朱氏的肚皮仍然没有动静，朱富贵旧事重提。
朱氏百般不愿，最终还是允了，可是翠花却不肯点头。
这一日，赵六毛在灶屋里给王大善人煎茶。
翠花进来瞅了一眼，赶紧道：“老六哥，快把阿狗放下来，我替你看着！瞧他，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你要换个背篼了！”
翠花把阿狗放在膝上逗弄着，嘴上道：“阿狗啊阿狗，看你爹把你委屈得，你该有个娘了！
赵六毛手下一滞，翠花刚才说……
赵六毛不敢想，赶紧把手里的活儿忙完，埋头把阿狗从翠花手中抱了回来。
翠花泪眼朦胧地望了赵六毛几眼，扭头跑了出去。
夜晚，赵六毛抱着阿狗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发愣。
他想让自己静一静，谁知满脑袋都回想着翠花那句话。
翠花的笑，翠花的声音，翠花的辫子，翠花叉着腰骂得肖五娃东躲西藏的样子……
赵六毛又回头望了望屋里，一张破床，一张破桌，一把破椅两条破长凳，两张破被子——一张在床上，一张在一个五尺高的破柜里。
屋角悬着几个苞米棒子，还有一串……
一串翠花给的辣子。
“呜呜……”赵六毛咬着嘴，哭得肝肠寸断。
他也想有个婆娘暖被窝，他也想一家人围在一块儿乐融融，他也想每天有人守在门口等他回家。
他也想，他也想啊！
朱富贵不是什么好人，翠花受的委屈他都知道。
可是，朱富贵不会让翠花下雨的时候没处躲，天冷的时候没衣穿，肚子饿的时候没饭吃！
“呜呜呜……”
“咿……咿……”阿狗拿脚踢了踢赵六毛，似乎有些不满。
赵六毛以为阿狗哪儿不舒服，赶紧在胳膊上擦擦眼睛，然后去看阿狗。
阿狗嘴巴张了张，清楚地吐出一个字：“爹——”
“阿狗啊，你刚喊我什么？”赵六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跟阿狗说，“你，你再喊一声……”
“爹！”阿狗又吐出那个字，两脚用力蹬着脚下的地，仿佛也为自己的进步感到高兴。
赵六毛放声大哭：“阿狗啊——”
接下来的几日里，翠花一见到赵六毛扭头就走。赵六毛想追上去跟翠花说说话，但朱富贵俩眼珠子死死地盯着他，他又怯阵了。
朱氏不知从哪儿听信了别人的说法，让翠花采了许多鸡蛋花回来，跟红花一块儿煮水煮蛋，每日午时吃一只这样的蛋，然后用剩下的水洗澡，连续三十天就能生儿子。
肖五娃每日到了这个点就推说肚子痛，要去茅厕。
赵六毛见惯不怪，也就由他去了。
朱富贵心烦后院的味道，也懒得管他。
“翠花啊，我素也吃了善也行了，你说我这身子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呢？”朱氏望着屋里那个大盆与翠花说。
她终归是个妇人，有些话也只能与身边的人说说。
翠花提来水倒入盆中，擦了把汗，应道：“太太已经生了少爷，哪里是不争气？况且这方子太太才用了半个月呢！那红花没有了，我去黄老大夫那儿再抓点来！”
朱氏想想也是，那王大善人虽然有三妻一妾，可不也只生了三个儿子么？
她才泡了这么点日子，定是功效还没到！
这么一想，朱氏觉得好受了点。她闩好门，脱了衣裳坐进盆里，一捧水一捧水浇在身上，祈望能再生个儿子，好不再受朱富贵的气。
翠花到前头的茶馆里跟朱富贵拿了钱去抓药，朱富贵越想越烦，忍不住想去后院说上婆娘几句，却见澡房背后露出一双腿来。
那腿定不是他婆娘的！
朱富贵顺手操起柴房边的扁担，轻手轻脚地绕到澡房后面，只见肖五娃正踮着脚趴在澡房的窗子后往里看，哈喇子都流到衣襟上了！
“肖五娃！”朱富贵一扁担挥了过去，破口大骂，“你这个畜生！”
“唉哟！唉——哟！”肖五娃见机不妙撒腿就跑。
可是澡房后面是富贵茶馆的后墙，肖五娃无路可走！
“畜生！畜生！”
“唉哟掌柜的你别打，别打——”
肖五娃被打得东躲西窜，情急之下钻进澡房下面，想赶在朱富贵前面跑出茶馆。
没想到朱富贵竟也分外灵活，几步绕过澡房又将他堵住了。
“我打死你这个畜生！”
朱氏听到外面的动静又羞又愤，赶紧擦干身子穿上衣裳。
前头忙活的赵六毛也听到了后院的响动，他不知道后院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到后头来。
茶馆里的茶客们听得朱富贵的怒吼，也都往门里探过头来。
肖五娃挨了朱富贵两扁担，痛得脸都白了，这才晓得朱富贵下了狠手，是真的要打死他！
他也急了，头一昂嘴上就道：“不就是看你婆娘洗了个澡吗，你就要打死我？死朱扒皮，我在你这儿从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你跟翠花的肮脏事儿你以为我不晓得吗，哼哼——”
不提翠花还好，一提赵六毛怒火就上来了。
他喝道：“肖五娃，你到底还是人不是人？”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成天跟黑狗混在一起干些见不得人的勾当，还带坏我家金宝！我今儿就打死你替乌塘村除害！”朱富贵怒火三丈，扬起扁担又打了上去。
肖五娃扒倒柴堆向朱富贵和赵六毛一顿狂扔，趁乱爬上后墙，骑在墙头朝富贵茶馆里的众人喊：“你们都看不起我！总有一天，我要混出个样子给你们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