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公子面圣(1/1)
温泉殿内。
因陛下特许,顾一顶软辇将崔康时抬入。
虽天时睛明,温泉殿却内华灯四张,除却暖如三春外,还全殿明亮。
上唐国皇帝,即墨承彦半倚于烘榻之上,他望向眼前刚刚落地的软辇,最后目光落于软辇上,身子软瘫的崔康时。
虽崔康时面色惨白无华,却分毫不掩冠玉之容,遇到大难大惊之后,脸上难寻愤郁之色,端的是一派雍容文雅。
即墨承彦轻一摇头,又暗一叹气。
便软辇上这位俊美清雅之士,逼得身为九五至尊的他,不得不掂量这碗水能否端平?
待崔康时于辇上挣扎,要下辇下见礼时,即墨承彦抬手虚按,面上一派疼惜之色道:“罢了,崔公子受苦了!”
崔康时因动了动身子,胸口剧痛传来,他痛楚了眉头,万般无奈道:“小民崔康时上扰圣听,委实不该!但小民那新妇却是无辜,求陛下秉公执法,放小民夫人归府。”
即墨承彦仰面朝天,若思若叹:“你们博陵崔家与我上唐休戚与共数百年,虽为商户,却有大家贵门之风。今我那不肖儿子却口口声声说,你之新妇为他互许终身之人……”
崔康时眉头一挑,手轻轻攥紧了长袖,抑下愠怒缓声:“我那夫人心性纯良,于男女一事固守分寸,怕是靖西王自作多情了!”
宋卿月被掳后,他着老管家钟裕打听二人旧时之纠葛,无奈打听不到半分。
那日,虽他听得二人寥寥数语的争执,却吃不透二人到底因何相遇,又因何结缘。
一个是上京城里苟苟蝇蝇、奔走营生的背弃之妇,一个是远在边关,厮杀冲阵,赫赫威名的靖西王。
可观那日婚典之上,宋卿月确实认得靖西王,也确实与靖西王有过纠葛……
于马车上时,宋卿月只讲过同晏元良的过往,随后便来了上京筹开香坊,此后的事他都一清二楚。
二人天南地北毫无交集的可能,为何偏这皇帝却说,宋卿月与靖西王互许了终身?
即墨承彦对他的话点头频频,“此子狂悖执拗啊!他被朕罚去跪雪三日,冻得仅剩一口气在。纵使如此,依旧咬定与你那娘子互许了终身,是以才纵马抢亲……”
崔康时微蹙了眉头,于软辇上挣扎着坐正身子,缓一拱手。
“陛下,小民与夫人为三聘六礼,明媒正娶之姻。从未听我那夫人提及过靖西王,又安会与靖西王许过终身?”
即墨承彦点头认可,认真而郑重道:“事涉三方,朕不能只听信你的,更不会听信靖西王的一面之词,还待要你那位夫人当殿陈情,方可定靖西王之罪。”
崔康时心头突地一跳,却只是沉默不语,他此际心底空落落的,摸不着边底。
即墨承彦交心道:“此为震动朝野之大案,一举不当便会惹得民怨沸腾。既然崔公子敲了朕的文登鼓,朕必当将案情原原本本,清清楚楚摸透。”
说完,即墨承彦又双眸望出殿门外,抬手一指,“听说宫门外百姓群情激愤,眼下年关将近,朕得让城中百姓过个安心的好年!”
崔康阖了双目,轻声:“纵使靖西王与小民夫人曾有过往,可小民夫人已为小民明媒正娶之妻!”
“朕爱民如子,自是会禀公执法。”
即墨承彦淡漠了眼神,向后倚住榻背缓声。
“若确实是靖西王违背妇意而强掳,朕定将他拖至午门外,当着门外百姓的面,枭首示众以平民愤。”
崔康时霍地启目。
虽他确实要报夺妻之仇,却未料及这位皇帝不惜杀子还他公道,以平民愤。
即墨承彦转言又道:“若他当真与你夫人有过旧情,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朕会依你辞牒诉求惩治于他。且会拖他至宫门外,当着阖城百姓之面,惩他臀杖一百,并勒令他放你夫人归府。”
崔康时再次震惊了目光。
他早便闻听这位皇帝向来冷心冷脸,对大皇子即墨江年不闻不问。
却没想到,会铁面无私至此!
是以,无论宋卿月与即墨江年有无旧情,即墨江年终会受到严惩。并且,还得乖乖将宋卿月放归。
得了皇帝亲口许诺,崔康时悬着的心轰然落地。
激动于感恩之下,崔康时挣扎着从软辇上翻身落地,忍着胸口剧痛伏身叩首,“皇上圣明,小民感佩五内。无以为报……”
“先莫急着谢朕……”
即墨承彦淡笑看他,拉长声音道:“朕会召宋氏亲自盘问,你与靖西王便于殿后垂帘处静听,朕会着人封了你二人的口,不得出声干扰。否则,朕亦会铁面无情惩罚。”
崔康时缓抬起头,虽前有皇帝亲口许诺,可不知为何,他一接上皇帝那双意味深长的笑眼,心还是倏地一紧。
随之,他软辇被府卫抬起,引宦侍领着,转入殿后的明黄色垂帘后放下,又有宦侍手持布条上来,系于他嘴上,并勒得死死。
崔康时心下难免忐忑,皇帝说靖西王也会听看审问宋卿月,却不知那人现在何处?
等了良久,才有宦侍急匆匆跑来,向即墨承彦呈来宋卿月的供词。
即墨承彦一手持杯慢饮参茶,一手执笺细阅。其神色不辩喜怒,偶尔挑一挑眉也不带一丝情绪。
厚厚一叠供词看毕,即墨承彦这才一放纸笺淡声:“传那宋氏进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