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江宁惨案(1/1)
在后园为宋卿月陪宴的,是扬州太守曾濉的家眷。张常侍及枢密使,则由曾濉亲自在前院接待。
宋卿月听不懂曾濉妻妾们的吴侬软语,想要打探粮船帮的事也唯有作罢。
宴席上的菜式精致,布菜与斟酒,自是不消她动手,宴罢还有曾濉请来的伶人拔弦献曲……
散席后,她被太守府的婢女领往僻静精致的客房休息。
沐浴罢,梳罢头,她遣退太守府的婢女,临窗而坐。
窗外,庭院内满是嫩叶香苞,月华流银如泻……
她取怀里荷包,抽出荷包内信笺展开,看着看着就红了眼。
与即墨江年一别近两月,不知他会否真如笺上所言,念她想她?
折笺塞回荷包,她又妥当放入怀里,托腮阖目,想着今日在望雪楼的事。
耳边响起李福满满是杀意的警告,“再说一次,你若敢将身份说出,今日便走不出这屋子!”
日里出了望雪楼后,她大抵猜到李福满知道她的身份,知道所有人的身份,甚至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以性命之危要胁她?她不会轻易退却,带来的枢密使也不是吃素的……
她留一半人暗地里行动,带一半人露于明面,就算粮船帮与官府牵涉甚深,若李福满想对她行凶,总不能杀到太守府来吧?
时入亥时,张常侍被太守府婢女领着来见,一待婢女退下,小太监便将门扇合上拴严。
张常侍被曾濉灌了不少酒,脸颊酡红,坐下后便将从曾濉处得来的情况向她讲了。
他要曾濉派人协助他查检扬州各大国仓,可曾濉却请求他宽限数日,说是府衙暂无人手。
“暂无人手?为何?”宋卿月将一壶沏酽酽的茶推过去,“怕是仓中无粮,拖延时间想办法吧!
张常侍提壶斟了杯茶,细声缓语:“曾濉说,半旬前扬州官员半数调往江宁,协助江宁知州办案,现正缓缓回员。还有半数官员正下农户家推行改稻为桑的事务。”
宋卿月将几上一碟盐梅推到他面前,狐疑道:“江宁查案怎需扬州官员前往?”
张常侍拈起一粒盐梅,摇头道:“半月前江宁发生了一大案,上千水寇袭击了江宁杜氏祠堂,致数百杜氏族人惨死,包括回乡祭祖的刑部尚书杜文石……”
宋卿月本也拈起一粒盐梅,闻听盐梅坠落,震惊看他,“此事当真?”
刑部尚书可是朝廷正三品大员,这帮水寇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张常侍心头亦震惊未消,眨巴着眼,将从曾濉口中得来的详情向宋卿月讲了。
原是江宁有一伙贩卖私盐、劫掠水上货船的水寇,寇匪全皆姓吴,为同一伙族人。
这伙姓吴的水寇原与杜氏同村,后杜家出了个刑部尚书杜文石,杜氏族人遂狗仗人势,累年欺压并侵占吴姓人的田地。
有一年村中龙舟竞渡,吴姓胜出,杜氏不服,双方上千人械斗,杜氏死伤惨重。
彼时的江宁知州闻听,派官兵大举追剿吴姓族人,后吴姓族人一半落网,一半逃走下落不明。
半旬前,杜祠血案发生后,现任江宁知州才从被抓的水寇口中得知,原来逃走的吴姓族人,便是多年来祸乱水路的水寇。
水寇人数经由初时的数百人,现已增至数千人。是以,江宁知州向附近州府求助,请求派兵协助剿匪。
“那伙水寇可灭了?”宋卿月追问了一句。
张常侍被盐梅酸得眯缝了眼,点头道:“听曾濉说,江宁知府带着远近州府增援官兵上万人,将水寇山寨夷为平地,更是将水寇杀得一个不留。”
宋卿月轻叹一声……
这帮水匪落寇情由使人同情,但也够狠,多年不忘旧仇,专挑杜氏族人祭祖之时杀回。
只是,他们虽杀得几百杜氏族人,却落得个阖族灭族的悲惨下场。
转口,她又问:“粮米紧缺,扬州为何还在大力推行改稻为桑?”
“事关粮食一事,我自然追问不休。”张常侍吐出盐梅核,用手接了放于空碟。
拿帕子擦着手,正色应她:“曾濉说不仅扬州,江淮数个州府皆与丝帛商人订下十年商盟。改稻为桑,大增织坊,能使百姓增收百倍以上。”
宋卿月杏眸一闪,一把抓住小太监的手,沉声问:“可知丝帛商是何人?”
她焉能不惊!
推动江淮数地改稻为桑,放眼整个上唐,能有哪位豪商有如此大财力、势力,能教江淮各地官员配合?
她脑中闪过一个人,目光紧盯着小太监的嘴……
“曾濉说,收购丝帛的商人很多,不便一一详告诉!”张常侍一摊手,无奈道。
“不便详告?”宋卿月冷笑,“不告也得告,明日你让曾濉将商人名单呈来!”
与丝帛商人订盟,若丝帛商人无背景无资历,江淮这帮官场老吏何敢妄推改稻为商?
张常侍咧嘴一笑,挺直腰板应了。
宴席间他拿腔捏调,一板一眼责问太守曾濉,看曾濉对他唯唯诺诺,殷勤侍奉,过足了他的官瘾。
送张常侍走前,她道:“你回去派枢密使同外面的赵正奇接上头,让他们分散监视扬州各大国仓,盯紧粮货出入仓禀。
“是!”张常侍凛然正声。
她一缓又道:“明日我会去扬州各大织坊看看,你叮嘱咐枢密使们盯紧曾濉,注意他动向!”
……
扬州无宵禁,坊市日夜喧哗。
夜半,太守府外的长街灯明依旧,游者兴方半尽,阖街游窜。
一辆豪华香车自街头而来,停于太守府门前,一苍首老者于夜幕里下得车来,轻叩府门。
府门打开,府卫一见来人,轻声:“曾太守正等着,随我来吧!”
翌日一早,宋卿月起床梳妆罢,立于窗前醒神,一枚裹有石子的笺团破窗飞入。
她拈起,阖上窗扇,背倚着墙展开纸笺……
“昨夜寅时末,崔康时老管家钟裕登门太守府!”
信笺于手中坠落,良久后,宋卿月弯下腰,将纸笺拾起,又扯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