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饭桌上的谈话4（1/1）

柳平看柳老头发愁，立马说道:“爹，我过段时间就去山上转转，大的没有，小东西也能打两只。下两个套子，也能有个进项。就像您说的，咱家不能亏了新媳妇，保证给老二办的风风光光的。”

柳老头听了却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用劲吐出一口烟，像是要把压在心里郁气和着烟一起吐出去。

“那山上有狼哩，老大你这腿。”柳老头觑了柳平一眼，跳过这一节，继续说道:“要不那山咱就不去了，爹看你地里的活干的也不孬，咱多开上几亩地，稳当!”

柳平自然注意到老爹那未尽的话，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握紧。

他佯作轻松道:“爹，王老大夫接腿的医术真不错，我这腿，不走快了谁也看不出我这腿断过。”

柳老头急到:“看不出不代表没事，你看，你看你要是再遇到狼群，你现在可还跑得过!”柳老头想到当初大儿子浑身是伤的被抬回来，躺在床上一度以为要熬不过去的样子，眼圈不自觉就红了。

这几个月来，他看着老大在人前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他心里明镜似的，老大再也没在人前疾走或者奔跑过。要知道老大这个孩子从小就跑得快，当初就是因为这个才拜了李家村的猎户学打猎。

“爹，咱家还欠着我师傅10两银子，舅家3两，大伯家5两。二弟眼看着要成家，过几年小虎也大了。咱家要办的事那么多，我要不去打猎，靠那几亩地，咱家顾不过来。”

当初柳今娘张氏怀孕，柳平为了给家里多添一点进项，自己一人深冬进山打猎，走到了深山里，遇上了狼群，险险从狼口逃生，虽然利用平日里的陷阱摆脱狼群，最后没有回到家中就晕倒在山脚下。要不是张氏看丈夫久久不回，心中担忧，让柳老头请村中壮年出来寻他，怕是就要性命不保。

后来柳平几度濒死，张氏强撑着去娘家借钱，大冬天被娘家用几颗鸡蛋打发出来。其他能借的亲戚朋友都借了，家中的值钱物件能抵押的也都抵押了。

柳平一时清醒，一时高热，已经被大夫断定为必死。柳平偶尔清醒间知道自己即使医好了也要躺床上一辈子，担心自己拖累妻儿一辈子 ，那时柳平可以说是毫无求生的意志。

幸运的是，张氏有次去镇上买药时在途中遇到一位同是怀孕的夫人，不知她是如何入了贵人的眼，不仅请来了良医，接好了柳平的断腿，说他只要养好，寻常下地也不影响。柳平才振作起来，他的腿也果然恢复的不错。

那位贵人还聘生产后的张氏做了自己即将出生的奶娘，柳平看病吃药的钱一部分都是来自于张氏预支的月钱。

“爹，做猎户的自然是有这样那样的危险，当初您把我送到师傅那去学这门手艺，师傅也曾告诫过我这一行的风险。但是儿子却不曾退缩过。”

柳老头瞪了他一眼，急问道:“即使死过一回。”

“即使死过一回!”柳平斩钉截铁的回道。

“爹，我不想让我的妻儿以后跟着我只能在土里刨食，遇到年景不好的时候，就要挨饿受冻，我想给他们挣出一份家业来。”

“你看不起你老子?我不是种了一辈子地，好好把你弟兄几个拉扯这么大。”

“爹!”柳平加重了语气，见柳老头悻悻地收住话头，又仔细分说道:“爹，我还记得我很小时候，遇到水灾，咱家颗粒无收，娘和大姐宁愿饿着肚子，也要把粮食偷偷省给我，大姐一直到如今还时常身体不好，就是那时饿得太过，落下的病根。”

“再说，上次是我托大，不该一个人进到深山里面，得了那次教训，以后我必然会更加小心。”

柳老头没等柳平将话讲完，将烟枪往桌上一撂，站起身欲言又止几次，最后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来，只得转身离开。

“爹!”

柳老头充耳不闻，加快步子出了院子，看方向正是孙氏出门的方向。

柳平见自己老爹又走了，知道他一定是找自己老娘了，柳老头从来嘴拙，家中几个孩子里柳二牛就是遗传了柳老头，不善与人争辩。

从小到大，每当家里有需要“讲道理”的时候，往往都是孙氏先出马，柳老头就在旁边掠阵，孙氏教育孩子的时候，但凡觉得实在说服不了了，就向柳老头递上一个眼神，柳老头就知道该自己出手了，家里的孩子就能体会到普世家长的讲道理方式:棍棒底下出真理了。

所以，这个家里出来的孩子都格外会“讲道理”。孙氏对这一教育方式颇为自豪，表示这一优良的教育方式承习自她自己的父亲:不教而打为不慈。

柳平刚刚才惹恼了孙氏，要是平时，他肯定是不惧的，觉得自己能说服娘亲，但是此时他心中也不免惴惴起来。

他看了一下屋里，才发现小虎给洗大丫尿布去了，尿布味大，都是带去河边洗的，柳二牛洗个碗竟然也去了河边，他心想:“二弟多大个人了!洗个碗不知道在院里洗，那刷锅水倒给鸡喝也不错的，真是不会过日子。没个成算，而且自己的饭还没吃完，一家人的碗还分两次洗不成，又不是分家了。”

遂赶紧扒完碗里已经冷掉的饭菜，打算给柳二牛送碗筷去，临出门前，看到家中其他人换下来的衣服，连忙找个木盆拾掇在一起，看着满满一盆脏衣服，和放在脏衣服上的碗，心安理得的想:“我这是给两个弟弟查漏补缺了，绝没有不想面对亲爹娘的意思。”

一路上，村中吃完晚饭的在门口闲坐的大爷大妈们，看到柳平捧着一大盆的脏衣服往河边去，都热心地询问他干啥去，得知他是去洗衣服，转头就要教育自己的儿子儿媳，看孙氏养的几个孩子，在这十里八乡的真是出了名的能干又孝顺，在骂骂自己家的晚辈，表达一下，同样是做娘的，别人做娘的咋就那么享福呢。

当然，此时借此逃脱可能来自于爹娘教育的柳平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又引起了多少村中同龄人的怨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