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张家招娣（1/1）

与柳家的温馨不同，张家此刻半点不平静。

用婆罗里村民的话说，但凡哪一天从张家能传出笑声来，那肯定又有谁家要破财倒霉的。他们家，传出吵闹叫骂与哭声，才是正常的。多的时候，得按早中晚三次的不落下。

昨天，是张大山一个人一路咒骂着走回婆罗里，今天是张大山和张老爹两人份的咒骂，要是能听得远，看得远，这两人后面远远还坠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张老娘。

要是这条路会说话，也得说:“嘿!这两天真热闹嘿”

这走了一路，骂了一路，累了一路，没赚到便宜，还挨了一顿打的父子俩终于回到了家。

早晨，张招娣起床没有看到张家其他人，往日她都是全家第一个起来给一家子做饭的。但是因为今天张家三人特意摸黑早起，谁也没有与招娣说，反而让她成了今天张家最晚起的人。

招娣醒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张家已经没人，是她在厨房发现张家人吃剩的锅碗瓢盆。又等了许久，没有等到张老娘来开厨房上锁的橱柜，她才知道家里人全都出去了。

她并不好奇他们去哪里了，她只是烧了点热水，把锅子里干掉的食物残渣混着昨日找到的野菜，煮了一锅野菜涮锅水汤，勉强混了个水饱。

吃完收拾好厨房，她就背起背篓上山捡柴了。

当然，早起上山捡柴的她比张家父子先回到家。

此时此刻，她的肚子里早已空空如也，昨晚上的半个窝头和今早的一碗野菜汤已经消耗的丁点不剩。看着被锁上的橱柜门，饥饿的她感到头晕目眩，肚中不时传来雷鼓轰鸣。

而当张家父子回来的时候，饿得两眼发昏的招娣正面对紧锁的存放粮食的橱柜门，蜷缩在水缸边上靠喝水饱肚。

夏天的太阳很是毒辣，张大山一路回来又渴又累，一进院子，就直奔厨房水缸，把头凑在水缸里一顿猛灌，直把肚子喝的滚圆，才直起身，舒服的长叹一口气。

此时，他正好与靠在水缸里侧的招娣打了个照面。“啊！”他吓了一跳。

等仔细一看，才发现是招娣，被吓了一跳的他恼羞成怒，顿时就叫嚷起来:“爹，招娣在家偷吃躲懒。”

招娣脸色一变，立马弱弱分辩:“我没有，我今天上山捡柴了，我也没有偷吃，柜子上有锁。”

但是并没有人会听她说什么，跟随其后的张老爹进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招娣不敢叫嚷分辩，像这种不明不白挨的揍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习惯，她默默蜷缩起身体，用背部去抵御外界的攻击，发出猫咪垂死般的呻吟。

终于，张老爹打累了，父子二人抛下已经没有声响的招娣扬长而去。

好一会，团在地上的瘦弱身影渐渐动了一下，她迷茫的睁开眼睛，心里很是失落:原来我还活着啊！随即又想到身上也是好痛，不过倒是肚子不饿了呢？

她听到门外又响起院门被推开的声音，身体不自主的发起抖来。

很幸运的，这一次，没有人来这里把她再打一顿。

原来，是张老娘回来了。她并没有察觉到屋里的过份安静，她好像十分疲累，坐在屋檐下就开始“嘤嘤嘤”的哭泣。

这把正在屋里休息的张家父子吵醒，张老爹满是火气的冲出屋子。看到张老娘坐在那，顿时心里的火越来越盛，从后面揪起张老娘的衣领子，就是一顿胖揍。

张老娘被人从背后突然袭击，惊叫一声，随即就感受到拳头带来的疼痛。

张老爹边打边叫嚷:“嚎丧啊你臭婆娘，风水都被你嚎坏了!”

张老娘连连求饶:“不敢了?哎呦?别打了，哎呀，我不哭了。”

张老爹越打越是顺手，张老娘求饶的话语让他更加兴奋，:“都是你不能好好笼络张秀秀那个小贱人，才让老子出了那么大一个丑。你还敢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柳家那个好女婿留你吃饭了吗?”

张老娘委屈不敢言，自从生了儿子，张老爹再也没有对自己动过手，替女儿挡的拳脚不算，毕竟那本意又不是要打她的，怎么能算丈夫对自己动手呢？

她反复思考，一边心想，自己可是为张家传宗接代的功臣啊，根本不应该被打，一边又想，都是自己没有教好女儿，才会连累了自己被打。

张大山听到房门外面的声音，他正在补觉，此刻也被吵醒，不耐烦的推开房门，看到自己亲娘正在被打，虽然他没有见过娘被爹打，但是娘也是女人，女人被打是很正常的。

他并没有要求阻拦的意思，反而摸着肚子说:“爹!别打了，快让娘去做饭吧！我快饿死了。”

张大山这才放过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女人，“快滚去做饭，整天不干正事，连饭都不知道做。”

张老娘连连应声，她心想:“幸好还是生了儿子啊。”

张老娘从地上爬起来，来不及拍打自己身上的灰尘，急急的就去厨房做饭了。

不一会，厨房里就传来开碗厨，取粮食的声音。

招娣见张老娘进来，忙攒起一点力气帮忙点火烧灶。

因为她知道，在这个家里，她不干活，是肯定没有食物的，然而即使她干活了，但没有在爹娘眼前干活，那也有很大可能是没有食物的。

张老娘对这个女儿没有投注一点视线，她只想赶紧把饭做好，能喂饱那两个嗷嗷待哺的家庭顶梁柱。

至于女儿，是不是挨打了，挨饿了，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毕竟，她还活着，不是吗?活人，尤其是活着的女儿是不需要太多关注的，反而要是死了，再不济也要花上一张破席。

张家的午饭，就在两个受伤的女人忙碌中做成了。

张老娘把所有的饭菜一股脑的端进屋里，张老爹已经又喝上了。

厨房里，刮着锅底的招娣失望又急切的吞下极少的食物残渣，混着凉水，她火烧般的肚子得到了些许安慰。

张老娘从后面递给她一个鸡蛋，招娣眼睛一下就亮了，她忙要过去拿。

张老娘递鸡蛋的手缩了缩了回去，她仿佛没有看到招娣失望的眼神，而是，摸着招娣的头发，对她说:“招娣啊，你要懂事知道吗？要顺从，要孝顺，要感恩，以后即使嫁出去了，也要记得，是张家养活了你。知道了吗？”

招娣在张老娘的注视下低着头不说话，张老娘按在她脑袋上的手微微用劲:“招娣啊，你听到娘的话了吗？”

招娣良久终于回道:“知道了，娘。”

“好孩子。”看着低头吃鸡蛋的招娣，张老娘露出欣慰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