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招娣（1/1）

张秀秀从后脑的剧痛中醒过来，眼前一片金星，发黑，缓了好一会，她才终于看清眼下的处境。

这里到底是哪里？透过屋顶漏下来的月光，张秀秀看出这是一个柴房，自己身下是铺的薄薄的一层稻草，地面的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隐约可以看到三面都是堆得高高柴火。

突然她听到细细弱弱的呻吟声，张秀秀觉得四周的枯枝如鬼魅一般，张牙舞爪。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张秀秀仔细分辨了半天，才看清左边柴火堆下，蜷缩在地上的是一个人影。

她小心翼翼得凑过去，近了才听清细弱的声音：“好饿，好饿。”

躺在地上的人骨瘦如柴，下巴尖的像要戳破胸骨，单薄的衣料下是清晰可见的骨头，仿佛一张人皮被随意的套在了骨头上。

张秀秀见人已经神志不清了，忙低下身在她耳边呼唤：“招娣，招娣，快醒醒，你怎么在这里？”

招娣又渴又饿，她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吃东西了，屋子里昏暗不见光，她感觉不到时间具体过去了许久，只觉得一开始全身软得没有力气，紧接着就是肚子像被火烧一样，疼痛越来越剧烈，喉咙像吹进了风，干的好像裂开的土地。

她觉得自己就快死了，隐约间梦到过年时候满桌的鸡鸭鱼肉，但是爹娘一直拦着她不让她靠近，她只能不断得喊着“好饿，好饿。”企图激起他们一点同情，赏她一口吃的。

正当她快要够到桌上的饭菜时，耳边传来的声音把她一下子拉回来现实，她心里很是失落，差一点就可以吃到东西了，也许在梦里做一个饱死鬼更好吧：“是谁？，你怎么在这里。”

“招娣，我是三姐。你怎么了，你清醒一些。”

“三姐，我饿，我好困。”

听着招娣气若游丝的声音，看她又要睡过去，张秀秀急忙说道：“招娣，别睡，别睡，我这有吃的。”

听到吃的，招娣的身体里仿佛涌进了一些力气，她咽了咽干渴的喉咙：“真的？”

“真的，就在姐怀里，你先起来，帮姐把绳子解开，姐给你拿。”

张秀秀见招娣也被绑着手，便用身体把她支起来，靠在身后的柴火堆上，随即低下头，用嘴去咬招娣身上绳子打的结。

幸好打的结并不牢靠，费了一些功夫，终于将绳结咬开。

“好了，好了，绳子解开了。”张秀秀激动不已。

失去支撑的招娣瘫软在地上，好久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招娣，别睡，快，快帮姐把绳子解开。”张秀秀用身子摇晃招娣。

她的声音急切中带上了哭音，不知道是怕这个妹妹死在自己眼前，还是对未来的恐惧：“你不是饿了吗，我身上有吃的，你帮三姐把绳子解开，我拿给你。”

许久，招娣终于积攒了一些力气，她抬起虚软的手，摸索了半天，终于帮她把绳子解开，张秀秀感觉到身上的绳子松了，一回头，招娣又顺着柴垛软软的滑下去。

张秀秀含在眼眶的泪水终于扑簌簌落下，没一会就打湿了整张脸：“你别昏，招娣。三姐真的有吃的。”她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

想到这是她从李家厨房偷偷带出来的，本打算给娘吃的，没想到此时竟然成了她与小妹的救命粮食。

招娣迷迷糊糊闻到肉都香气，不自禁的张开嘴。

担心招娣饿了太久，张秀秀把鸡肉撕成细丝，喂到她的嘴里。

感受到嘴里的香味，招娣本能的咽下去。

只是少少的几块肉，很快就被吃的一干二净。招娣却像被注入了灵魂的木偶，有了丝生气。

看到妹妹有了些精神，不再像要随时没了呼吸的样子。张秀秀松了一口气，她搂住小妹瘦弱的身体，胸前被她支出的肩胛骨硌的生疼，但是一股莫大的喜悦却笼罩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是爹娘把你关在这里的吗？”

招娣吃完东西，有了一些力气，才断断续续把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

从招娣断断续续的描述中，张秀秀终于拼凑出了发生的事情。

原来，张大山不知道怎么迷上了赌博，他一开始只在镇上赌，张大山的赌运很好，赢多输少，他赢了钱就会买些东西回家，张家老两口一开始还管着他，不让他去赌，但是见他总能赢些钱，张家两人劝阻他去赌的态度也渐渐不再坚定。

渐渐地，张大山开始觉得镇上赌坊太小，能赢的钱有限。那点钱已经不能满足他，再加上旁人教唆，就被人引着来金石城大赌房。

但是来了新的地方，他的赌运很快就像是被用光了，不仅以前赢的钱全部输掉了，还从家里要钱去赌。

张老爹见他越赌越大，越输越多，就不允许他再赌，也不再给他钱。

家里钱被张家老两口看得紧，张大山拿不到钱，安稳了一段时间，大家都以为他戒掉了。

谁知道，突然有一天，一群凶神恶煞的人找上门，说他欠了赌场一大笔钱，让家里人带钱去赎他。

一开始张家老两口拿出积蓄把他赎了回来，后来，积蓄被花没有了，又着手变卖家里的值钱家当，稍微平头正脸的家伙事都被他填到了赌桌上。

张大山输红了眼，很快又欠了很大一笔钱。可是这一次，张家老两口再也拿不出钱来。赌场的人便说，如果张家人不带钱去赎，就要砍了张大山的手脚。

张家两口子，舍不得屋，舍不得地，环顾已经是家徒四壁的家。于是，就把主意打到了招娣身上。

两人把招娣带来金石城，和赌坊的人商量想用她来抵张大山的赌债。

但是，赌场的人说，招娣又瘦又丑，根本卖不了多少钱，离堵上赌债的口子还差了很多，张父就说回家卖地筹钱，张母和招娣，张大山就被留在了金石城。

一开始，他们还有吃的，可以在周围四处走动。后来过了几天，张老爹一直不回来，那些人就不再给吃的了，张老娘和招娣也被看管了起来。

招娣饿的不行，几次想出去找吃的，赌场的人认为她是要偷跑，便把捆住手扔在了柴房。

当张秀秀听到招娣最盼望的是有人可以早些把她买去，随便哪个地方，只要能给她一口饭吃的时候，她的泪水就像决堤一样，这一刻，她好像真的对爹娘死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