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老婆要是死了,也是我开车送去的。(1/1)
今晚的萨莉亚,天空黑得像黏稠的墨汁,和沉寂的大海融为一体,跃出星星点点镶嵌在漫无边际的夜空,海风狂起,浪花激荡,有种暴风雨欲来的征兆。
易宸斯神色冷峻,抿紧双唇,安静地开车。
他温热的右手紧紧地握住齐知乐的左手,齐知乐瞬也不瞬盯着穿着作训服的易宸斯,眼神里透着一丝调皮和俏皮,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狡黠笑容,“我最喜欢你穿军装里、那样子超爷们。”
男人冲她微微一笑,眉梢轻佻,歪头,语气不太正经,“要不我现在调头,回去穿给你看。”
齐知乐从后视镜看到两部车紧跟着他们,她歪头看易宸斯的眉头皱的厉害,一脸哀伤的神情,“易宸斯,你干嘛看起来死老婆似的。”
易宸斯脸色稍沉,忽然低笑道,“我老婆死了的话、还是我开车送过去的,够不够讽刺。”
车内顿时安静了。
他似是被什么情绪缠得有些烦恼,语气不耐道,“明晚这个点,你还没走出“芬奥”的大门,我就直接攻进去。”
齐知乐慵懒地依在车窗上,侧头冲驾驶座上的英俊帅气的易宸斯笑,“冷静点,易少校。你要对我的技术有信心。”
“我对你一直很有信心。我对那个瘤和厉子成没信心,还有你那颗“仁心”没信心,你到底明不明白,看你一次又一次地以身犯险,我到底是什么心情?我已经连续两次没及时赶到你身边让你涉险。现在对我而言,看不到你平安的每一秒,都是一种凌迟。”
齐知乐微微一愣,嘴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易少校,你这样一点都不man,你有弱点了。”
易宸斯眉眼漆黑染光,扯了下唇角,懒洋洋地偏头,“是呀,我有软肋了。我倒一点都不介意别人知道你是我的软肋,瞎的都看得见我还没追到齐知乐就惧内了。立特等功勋都没看到齐知乐平平安安难。”
齐知乐心跳都漏了一拍,随意捉个关键词,“看我平平安安难?”
“我觉得我就是为你而生的。以前总被夸我是天赋型特种兵,是天生的强者,以前我听到还觉得挺好笑。直到遇到你,看你奋不顾身救人,而我确实有本领护你周。现在我的命和我的心,一半是国,一半是你。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愿化身利刃,护你周全。”
‘我愿化身利刃,护你周全。’
这对于齐知乐来说比‘我爱你’‘我养你’更浪漫的表白。
想到有天夕阳下,她奶奶说,‘这个孙女婿我很满意!他可以保家卫国,也可以保护好你。’
齐知乐咬了咬唇,将脑中纷杂乱窜的小情绪一一压了下去,尽量保持理智,“易少校,你以前可是很低调的,怎么现在还自夸自己是天生的强者。你是有天赋,但你后天也很努力才有这么强好吗。也不知道谁天天不要命在训练。而且我们刚刚明明在聊你的弱点。”
她微微仰头,将不断上涌的感动和泪意强压下去,
易宸斯认真道,“这不跟你展开聊聊我的弱点嘛。顺便告诉你,进到去,你就全心全意做手术,发生什么事都不要怕,等我来接你。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车里又安静下来了。
“紧张吗?”
“手术不紧张。”
齐知乐咬了咬唇,似乎在思考什么。
她微微哽咽了一下,晃了晃跟易宸斯牵在一起的手,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易宸斯,回国后,我们一起去海边看日落吧。”
她奶奶去世后,她就一直反复作一个梦:
‘海风安静地吹着,她跟易宸斯十指紧握,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站着看海边的日落,夕阳倒映在海面,暖光柔和了易宸斯分明的轮廓线,倏忽,他嘴角微勾,对她说,‘我又要去执行任务了。’
说这句话的口吻很寻常,就像跟她说,今晚的日落真得很美。
后来,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站在海边,静静地看着海面两只海鸥,从白天到黑夜,从日出到日落,她就一直站在那看那两只海鸥,而无论两只海鸥怎么飞,都无法并排飞,也不能在海面相遇,而后各自飞一个方向飞走,最后剩波光粼粼的海面,还有失声痛哭的她。’
每次梦到这,她就哭醒了。
醒来的时候枕头那一片都湿透了,她的心脏被莫名的恐慌感压到喘不过气。
易宸斯“嗯”了一声,轻轻一点头。
车已经停在“芬奥”境内,易宸斯笑了那么一下,像在自嘲他要亲手送自己女人去送死。
“这一路我起码有十次想调头把你带回营里关起来,不给你出来,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要去做这个手术,而我也不得不承认,我支持你去做这个手术,不是因为阮夏初在里面,因为那是条人命。”
“我还以为你也会跟我违反规定什么的,不深思熟虑什么的。”
“我俩违反规矩还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规定这东西规范不了世间所有事。”
齐知乐解开安全带,越过中控台,左手支在易宸斯的驾驶座椅上,抬起右手,用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唇瓣,“易宸斯,你真的好帅!”
而后将自己的唇印在他的唇上。
易宸斯有力的手掌按住他的后脑勺,吻了回去。
直到齐知乐又喘不过气才放开她,比以往每一次亲吻都要恋恋不舍。
“下车吧。”
齐知乐看到围墙里的城堡,是厉子成给他妻子盖的公主城堡。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真实的童话故事里的城堡,真得是矗立在山林之中,城堡在夜空中星光闪烁,而现在里面的公主病了,王子想尽办法救她。
这就是她从小看的童话故事。
但此刻的齐知乐觉得骑士比王子更该当上男主角,因为她背后就有个骑士,他骁勇强悍,高大俊朗,做事硬派又不失细腻,又温柔,简直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童话故事应该改一改。
易宸斯拿过他的黑色棉袄外套帮齐知乐穿上,动作轻柔又细致,微微吹着眼睛看着她,眼底的情愫怎么也藏不住,“这在山林里,晚点会很冷。我就在外面守着。记住,明晚你没出来,我们就会攻进去。”
说完,亲下她的额头。
齐知乐前言不搭后语,“要是现在有烟花看就好了。”
易宸斯勾唇一笑,“下次去海边一起看。”
大门自动敞开,却看不见有任何人,但传来那把熟悉的男声,“齐医生还要跟你男人腻歪多久?”
齐知乐直直往大门走去,倏忽转头看到男人又是那副难看的脸色,齐知乐笑了笑,“我进去了,笑一个嘛。”
“笑不出来。”
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捏握成拳,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进去,大门就自动关上了。
耳中的通讯器传来陈浩的声音,“我滴天,这城堡是真得好看呀,比迪士尼那个好看。”
此时林浪正在丛林某一棵大树上监控着这座城堡的情况,“主楼的大门打开了,有个穿鱼尾服的老头把知乐的手机放进一个黑色密封袋,有个穿女仆裙的姑娘浑身上下搜了一遍知乐的身。”
陈浩道,“那厉子成刚刚居然是拿广播喊的知乐。真变态。”
——
军营。
女生宿舍306有人敲门。
林希柔在值班,宿舍只有舒唯。
舒唯打开门,看到 y提桶水站在门口,他的眼神隐隐夹杂着淡淡的忧郁,冰冷明澈中略带邪魅的眼神,那桶水飘着几朵玫瑰花,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味。
他微微一笑,透着邪魅气息,“来给你送泡脚水。”
他的右手还端着杯杏仁奶。
—
“芬奥”城堡。
齐知乐被搜身完毕后,开始留意城堡的装修。
不是想象中的豪华巴洛克风,是油画质感的法式装修,挑空的设计让整个客厅氛围感一下就起来了,客厅是粉色法式系沙发组合,文艺感拉满,显眼的茶色玻璃茶几通透又复古,又是满满的奢华感。
“齐医生,好久不见!”
白色大理石的旋转楼梯上站了个穿白衬衣的男人,男人长了一副冷淡傲娇脸,手插裤袋,简单的下楼动作都散发着儒雅的贵气。
“小夏呢。”
“在后面跑着过来了。”
齐知乐听到二楼传来轻盈又急促的脚步声,“知乐!”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楼梯口出现那张熟悉的身影,也是那副熟悉的白皙脸蛋,静谧又柔美,她漂亮的杏眼因见到齐知乐闪着星光,也就是小白口中娇俏美丽的阮师姐。
“小夏!好久不见!”
而阮夏初也看到依旧是英气美丽的齐知乐,目光依旧锐利清亮,扎了个带着少女天真的丸子头,就是脸上有些新伤,一些或多或少的划痕,但还是她的大乐。
“我的大乐,好久不见。”
两个人儿笑着相互飞奔向对方来个大大的拥抱,阮夏初望着知乐笑,笑着笑着眸底却浮现出了晶莹泪花,喜悦也悲伤。
“对不起,我又连累你了。”
“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幸好他找我来做手术,不然我都让猎鹰和狼牙攻进来了。”
“你的脸怎么了?”
身后的男人再次打断气氛,轻笑道,“咳咳咳,要不要给久别重逢的两位医生弄个宵夜慢慢聊?”
齐知乐笑盈盈道,“也行,不过先带我去看看病人吧。”
厉子成往扶手楼梯做了个请的手势。
病房是套法式轻奢的卧室,全屋是奶咖色加碎花的搭配,非常的浪漫。
病人身上插了无数的管躺在公主粉的床背上,管连接着精密监测仪器,有两个身穿粉色护士服的护理人员在随时监测着病人的生命体征。
病人睡相很柔美,金色的波浪卷发,又长又卷翘的睫毛,白皙的皮肤,简直就是个睡美人。
齐知乐说道,“她意识障碍多久了?”
厉子成转动着他戴在中指的戒指,“30个小时。”
“你太太在坐月子?”
厉子成微微一愣,“你查过我?”
她表情平静,身上却散发威严和淡定的劲,莫名让人安心,“不用查,按我的专业水平来猜的。做完手术让我看看宝宝,婴幼儿是血管瘤高发群体。我再看一下她的CT和核磁共振。”
厉子成,“去餐厅坐着说。”
—
餐厅。
餐厅跟客厅一样的装修风格,桦木材质的圆形餐桌,四周裙边雕花装饰,餐椅跟沙发是一样的配色。
三个人坐在餐桌上,齐知乐和阮初夏靠着坐,厉子成坐在她们对面,餐桌上摆着两碗燕窝炖牛奶,齐知乐直接拿起来吃,边吃边认真看检查报告。
厉子成翘着二郎腿,优雅的靠着椅背,笑道,“齐医生就不怕我下毒?”
“千里迢迢把我喊过来就为了拿碗燕窝毒我?能不能再炒个蛋炒饭或者煮个餐蛋面加两个鸡翅和青菜,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刚好吃饭呢,饭都没吃几口就过来了。总得吃饱吧,不然等会拿手术刀的力气都没有。”
厉子成笑出声,示意站在后面的管家去准备。
“那我的前女朋友吃不吃?你整整一天不吃不喝了。你看齐医生就不一样,进门就找吃的。”
齐知乐拿起碗燕窝放到阮夏初面前,“快吃吧。不然凉了。吃饱好干活。”
“你太太左侧肌体无知是因为右侧桥有海绵状血管瘤伴出血,肿瘤位于桥臂表面。昏迷就是因为脑干出血。”
“结论。”
“有手术机会,但风险很大。我建议我吃完宵夜就得做手术。你准备手术室。”
厉子成点点头。
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看护人员出现在楼梯喊,“boss,太太心率停了。”
齐知乐第一个反应过来,直接跑上楼,“准备除颤仪。”
她来到病床前,接过除颤仪,“200焦,准备!”
齐知乐边做心脏复苏边问,“怎么样!”
“de———”
旁边的医护人员看着心电检测仪仍然成一条直线,摇了摇头,她持续为她做心脏复苏。
赶到病房的厉子成死死盯着发出“de———”声音的心电监护仪,那根直线很是刺眼,让他心底尽是恐慌。
他再看向齐知乐,此时的她像换了个人似的,比起焦急发抖的医护人员,她神情专注,动作有力且标准,他安静的凝视齐知乐努力抢救的侧脸,胸口莫名有种炽热的暖意,有股安心冲进他的大脑。
阮夏初身体微微颤抖,全身绷紧,仿佛在忍受着某种无法言说的紧张和压力。
“再来。”
齐知乐喊道。
“200焦。”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病房传出一阵“滴、滴、滴……”声音,这股让人松一口气的声音。
心电监护仪发出一阵强而有规律的滴滴滴声,监护仪画面的直线开始流出有起伏的波浪线。
“恢复兜律。”
齐知乐拍了拍厉子成的肩说,“马上手术。”
——
手术室。
齐知乐在洗手消毒的时候,看到麻醉师也是中国人,便用中国话热情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负责手术的医生,我叫齐知乐。”
麻醉师微笑道,“jack。”
齐知乐本来想问他中文名字,但尽管他的声音那样的平和,可齐知乐还是从对方眼神中看到那毫不掩饰的嫌弃。
齐知乐毫不在乎jack的嫌弃,谦虚道,“合作愉快,jack。”
手术室的灯,已经亮了一个小时。
齐知乐全身贯注在手术显微镜下观察手术情况,“临近出血的位置了。”
“发现肿瘤位置。”
“我现在开始瘤脑分离”
“de!de!de!……”
倏忽,心电监护仪响起了警报声。
齐知乐神色平静,抬头问麻醉师,“什么情况!”
助手医生口中略带紧张,语气也透着紧绷道,“心跳只有30。”
麻醉师不动声色的脸庞上也泛起了一丝惊慌失措,手脚麻利的调整麻醉深度。
齐知乐依旧镇定自若,眉头舒展在手术显微镜上观察伤口情况,等待麻醉情况。
助理医师,“恢复了。60”
齐知乐微微点头, “是脑干反射。我现在尝试换个地方分离。”
刚刚的小插曲,手术室的人感受到齐知乐超然物外的冷静,开始对她心生敬佩。
“齐医生,我帮你擦擦汗。”
齐知乐也不矫情伸头过去给她擦。
“看到肿瘤了,像桑葚一样。有一角突入了脑干。”
齐知乐,“麻烦帮我换个细剥离子和棉片。”
她淡定又缓慢呼了一口气。
继续在手术显微镜下,认真观察肿瘤。
过了好一会,齐知乐手上动作优雅且利索,那颗“桑葚”完美从脑干脱落。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齐医生,你真得太厉害了。”
齐知乐微微一笑,有礼貌的点了点头,“是我们一起完成了手术。”
—
齐知乐手术做了四个多小时。
清晨,天渐渐破晓,淡青色的天空,还镶嵌着几颗不愿去睡觉的星星,整片丛林都是清清亮亮的,和煦的阳光透过淡淡的清新的雾气,透过稠密的树叶洒落下来,成了点点金色的光斑。
阮夏初在手术室外,手里攥着杯奶茶,柔和的双眸充满笑意等齐知乐。
齐知乐走出手术室,看到夏初便立刻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呀,有个小美女等我下手术呢。”
眼看她漆黑的眼仁难掩的疲惫,她自然结果阮夏初手里的奶茶。
阮夏初冲知乐一笑,“刚刚jack夸你了。”
有那么一瞬间,齐知乐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满脸的嫌弃她可看得清清楚楚。
jack主动走上前,“原来齐医生是邵的徒弟,邵有你这个徒弟很荣幸。”
邵?
齐知乐开始反感眼前这个人,能不能有礼貌一点!不尊称邵主任,人家也有名字,叫邵泊简!
但齐知乐依旧维持微笑并持尊敬之意道,“是我有他这个师父感到荣幸。你认识我师父邵泊简邵主任吗?”
她脸上的微笑对jack,心生的尊敬之意对她师父。
“是的,我们是高中同学。大学我考入美国乃至全球有名的哈佛医学院,毕业后在美国麻省总医院做麻醉师。刚好前天我到萨莉亚南部度假,今天就被厉先生请来做手术。我当时提出请我院另一位一起也来南部度假的神外权威医生来做手术,当厉先生听到阮医生也在萨莉亚,他却坚持要冒险请名普通的中国军院医生来做这个手术。你身为医学生肯定知道美国麻省总医院的名气和实力都是数一不数二,原本我非常不服气,觉得他不尊重生命。但刚刚看齐医生在手术台上的技术,和那股淡定的劲,我觉得齐医生其实可以拥有更高的名气地位,如果齐医生感兴趣的话。”
“不感兴趣。”
齐知乐微微一笑,毫不犹豫的拒绝。
她看不爽这个人眼神中充满了挑衅和嘲讽,说到自己的成绩时更是满脸的傲娇,说到中国军院用‘普通’二字,齐知乐感到自己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操起自己手里杯奶茶砸向他的脸,中国军人不跟狗计较,但她实在挂不上脸上的礼貌。
她眉宇间英气的五官,特别那漆黑的瞳仁闪烁着沉着和坚定, “感谢jack对我的欣赏。比起名利,我更爱我普通军医的身份!不过像你这种没有信念的人可能不会明白吧。因为我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目光所及皆为华夏,我爱我的国家,远胜自己的荣耀与生命。”
“厉子成不是不尊重生命所以选择我做这个手术的主刀医生,就是他太尊重生命,太爱他的太太了才选择相信我。比起如走狗般的你,他更相信我可以救回他的妻子,因为我救人,你救己。我会赌上我的性命,中国军人的尊严,哪怕被他拿枪指着头,都会在所不惜,拼尽全力去做这场手术,而你这只狗只配在这乱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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