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围困索菲亚(1/1)
终究,罗贝尔没能实现传教的目的。
但无妨,因为对手也没能摧毁他对基督的信仰,反而碰了一鼻子灰后无奈地退回村长身后,优雅地啜饮茶水。
那个原本看罗贝尔十分不顺眼的东正司祭在听完二人的神学辩论后对前者改观不少,不再叫嚷着把他轰出教堂,而是抱着胳膊,打算听听这些不速之客的来意。
终于,罗贝尔问出了那个他最关心的问题:“异教徒没有把你们怎么样吗?”
“什么怎么样?”司祭诧异道。
老村长恍然大悟:“哦,您一定是在问苏丹大人为何没有强迫我等改信吧。”
罗贝尔默默点头。
既然异教徒不是传闻中嗜血的疯子,甚至存在比基督教徒更包容的教义,那么就有了严肃参考的价值,例如,决定战争策略是死战到底还是留手三分。
“哈哈,苏丹大人们都是极宽容的人,从来没有强迫,只是……”老村长露出苦恼的表情,“苏丹大人虽然承诺我等维持原信,但要多交一笔额外的重税,村里的年轻男人要服更多的兵役,也实在令人苦恼啊……”
“哼,再怎么苦恼,也比这些可恶的天主异端强!”司祭恶狠狠地盯着罗贝尔,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脖子上挂着的十字军,“所以我才说,异端比异教更可恶!”
罗贝尔没有搭理他,向伊斯兰官员投去询问的视线。
官员礼貌地摘帽行礼:“当然,不才鄙人正是斯利夫尼察的包税官,我以安拉之名起誓,苏丹从未强迫各位东正教徒改信,只是要求一笔额外的‘血税’而已。”
“谢谢,叨扰了。”
罗贝尔向他们礼貌地摆了摆手,带着亲卫队潇洒地离开。
小教堂里的几人面面相觑,大司祭耸了耸肩:“好吧,我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地把我们砍死,看来异端那里还是有正常人。”
包税官摊开双臂:“这话说的不妥当——哪儿没有好人坏人呢?我们回归正题吧,关于今年的农课税,我想应当比去年提高半成……”
朱利奥悠闲地躺在草地上。
战马的嚼头被他用麻绳捆到树上,正和他一样悠闲地吃着地上柔嫩的青草。
“哎,别睡了,大人出来了。”
雅各布踢了一脚他的侧腹甲胄。
“啊!老大!你回来啦。”朱利奥一个鲤鱼打挺,冲到罗贝尔面前,“怎么样,坏人在哪?”
罗贝尔缓缓开口道:“没有坏人。”
“没有坏人?怎么会,书上说异教徒都是恶魔啊。”
罗贝尔翻白眼:“你又不是不认识拉维娅和哈勒法迪,他们看起来像恶魔么?”
“嗨,他们兄妹俩不一样,我们是朋友嘛。”
“具体不一样在哪呢?”
朱利奥哑然。
“熟悉的人就是好人,不熟悉的就是坏人。”罗贝尔摇头,“世上应该没有这样的道理吧?”
“那,老大你这么说,异教徒也不是坏人,那我们来这儿干啥?”朱利奥无奈地撩起长发,“总不能是来杀好人的吧?那我们不成坏人了?”
“战士是为斩杀敌人而生的,不是为斩杀坏人而生的,你难道上战场杀敌前还要区分好坏吗?”罗贝尔勒紧板甲,把剑鞘固定在腰带上,“我刚刚和一名异教徒辩论过神学了,实话实说,他们的教义是极好的,比公教更加接近主所倡导的宽容与善良,穆罕默德确实是一名伟大的先知,我很佩服他。在我忘掉那位穆斯林的话之前,他可以短暂地约等于耶稣。”
“老大,你要叛教啊?那要不我也……”
罗贝尔狠狠瞪着他:“滚!你会因为别人家的爹更有钱就不认自己的爹吗?”
朱利奥不好意思地托住后脑勺:“哎,也是哈。”
“他们的教义确实更优秀,但不必羡慕,我们迟早会有更好的。”罗贝尔凝望着静谧的斯利夫尼察村,“对,迟早会有的。”
雅各布:“大人,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继续向索菲亚进军,敌人的善良不会改变我军的目标。”罗贝尔提高嗓音,“记住,我们是为履行与希腊皇帝的盟约并践行十字军的正义而来到此地,与敌人是好人还是坏人没有任何关系!哪怕与可耻的盟友为伍——我骂的正是波兰胆小鬼——也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们是来打仗的,不是来辩经的!你们也不许犯幼稚病,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哦!”
朱利奥激动地攥拳大喊。
罗贝尔一巴掌拍在他头上:“哦个屁,刚才就属你最迷茫。”
盖里乌斯的目光凝视着东方。
法罗仗剑站在一旁,时不时观察他的神情,猜测他内心的想法。
“我猜,你现在在好奇那个传说中的君士坦丁堡?”
盖里乌斯缓缓俯首:“是啊,真没想到,共和国当年征服的那个小城邦,竟然会成为日后最后的堡垒,时间的威力真是可怕呀。”
“共和国。”
法罗重复了一遍。
“嘿,事到如今还在纠结这种问题,怪不得你会幼稚到带人刺杀我。”盖里乌斯翻着白眼,“简直就像死到临头还在纠结投降条款的迦太基人一样。”
话音刚落,二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默。
罗马最后的火种即将如同曾被她灭亡的迦太基一样熄灭了。
世界上最后的两个罗马人都无法用言语表达内心的复杂感情。
“世事轮转,终有尽时。”法罗安慰他道,“比起那些默默无闻就灭亡的文明,至少她一度闪耀过。”
盖里乌斯挑眉:“等一下,你不会觉得我在悲伤吧?”
“难道不是吗?”
“哈哈,不是我统治的帝国根本没有存在的价值~”
“我就知道……”
随着奥军不断向东南方突破,沿途的奥斯曼警备团陆续出现,这些人数较少武器老旧的小股守军只能组织起零星的抵抗,也没能对大军团进军的奥地利造成太大杀伤。
法罗为稳妥起见下令全军维持着战斗阵型,列阵推进,这种笨法子确实防范了奥斯曼人游击队的攻击,但也阻碍着友军行进的路线,害得后面的三大军团干瞪眼了一整天。
从斯利夫尼察村到索菲亚城,原本不到三十公里的路程,他们走了整整两天半。
坏消息是,按照这个行进速度,等他们赶到君士坦丁堡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好消息是,逐渐靠近索菲亚后,罗贝尔悄悄带小股分队贴近城堡和附近的村落,敌军的主力部队终于进入了掌心油画的“射程”。
他可以透过手掌上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与忽明忽暗的场景变幻,大概感受到索菲亚城内的守军,大概有奥军半个军团的数目。
威尼斯一方传来的情报是奥斯曼的希腊方面军分守于于斯屈普,索菲亚和塞萨洛尼基,但没有详细布防情况,只有敌人总数大概在三万上下的推测。
也必须考虑到敌人还有恐怖的五万大军正在围攻君士坦丁堡,指望疲于奔命的东罗马军队拖住奥斯曼人是不可能的,穆罕默德二世随时有带兵支援索菲亚的可能。
奥军一方,有两支人数八千的主力军团和四千人的近卫兵团,共计两万。
近卫兵团虽然名气大,但兵员组成大多是传统的德意志贵族和他们的半脱产征召兵,战力相较由号称“意大利俱乐部”的罗贝尔等人指挥的两大军团,具有更大的“不可捉摸性”。
加上奥地利贵族甚少与异教徒打交道,在熟悉度上更比不上有着高尔文和皮雷这两位威尼斯将军的阿勒曼尼亚第二军团,论对东罗马与异教徒间恩怨的熟悉程度,威尼斯人敢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阿勒曼尼亚第二军团是拆分自日耳曼尼亚第一军团的新练部队,不仅有着原军团的骨干军官,更有不少老练精锐与长期受雇于奥地利的资深雇佣兵团,譬如在巴伐利亚打出赫赫威名的刺剑佣兵团与其大团长马特奥,不但战技老练,在练兵上更有独到的见解,代替了法罗原本的练兵职务。
法罗虽然长期担任罗贝尔的先锋官,但他主要依赖的是那杆碰着死磕着亡的神奇长枪,在统帅才能上远比不上其他人,本质上还是个暴脾气的文官,和约拿等人最混得开。
马特奥等人的强势加盟确实弥补了第二军团人才缺乏的困难,而且罗贝尔真的很喜欢他的副团长,卡特罗恩,他和朱利奥一样都是平时大大咧咧、身体比脑子快的典型。
他喜欢单纯的人,就像他一样。
信仰是一件很单纯的事情,信则有,不信则无。罗贝尔自认为是个单纯的人,即便见识了那么多教会的蝇头苟利,他依然相信有一个一切人都当遵循的伟大使命,连艾伊尼阿斯都经常说:天底下很难再找到其他这样的傻X了。
至于平日里的双标,怎么能怨在单纯上呢——单纯的双标难道不是单纯吗?
4月的最后一天,30日,两大主力军团在索菲亚城北列阵,近卫兵团以五百人的小团为单位分向四方,把守各地前来支援索菲亚的交通要道。
罗贝尔摆出了围死索菲亚城的态势,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凭奥军的一万六千人是无法围困有着四千到五千守军的城堡的。这里曾经是保加利亚帝国的首都,后来的拜占庭军区重镇,如今又是奥斯曼统治下的傀儡保加利亚大公的居城,设施齐备,力量充足,傻子才会在这种紧迫关头强攻索菲亚。
他在寻求一个野外决战的契机,围城只是逼迫守将心慌则乱的手段而已。
什么明眼不明眼的……换谁被成千上万的敌人围困都一样坐立难安,如果加上友军迟迟不增援,慌乱之下铸成任何大错都是人之常情啊。
奥斯曼人会比普通人更特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