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校园暴力(1/1)
第二章 校园暴力
十六岁的梦阳骑着单车飞驰在绿树成荫的小路上,她所就读的重点高中就隐藏在那条美丽的小路尽头。
“梦阳!” 她听见有个男生喊她的名字,可她并不认识他。她狐疑了一刻,他径直窜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她慌忙跳下车,差点儿摔了一跤。
“你是叫梦阳吗?”眼前的男孩儿又高又胖,身后还跟着三个和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儿,不知道是高年级学生还是社会青年,反正个个面目狰狞。
“是。”她的声音微弱的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麻雀。
啪!一记耳光猝不及防的扇到她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紧接着又是几个耳光,打得她眼冒金星。她趔趄了几个脚步,赶紧扶稳单车,尽力控制住身体,不让眼泪流下来。
“知道为什么打你吗?”胖子凶巴巴的问。
她摇摇头,鼻腔里涌起了一股热流。她下意识用手堵住,抬头看天,蓝色的天空白云悠悠,她一向爱流鼻血。
“赵咪是我女朋友。”
“是吗?”她开始从胆战变得冷静。
她模糊想起来那次体育课事件。她把羽毛球打出场外,体育老师非要命令赵咪出去捡球,她不干,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对她大发雷霆。所有人都知道梦阳和赵咪是舞蹈队不共戴天的仇敌。对于那天赵咪体育课上的不公待遇,她深表同情,于是她装聋作哑,暗自得意。看来这次挨打是死报私仇,鼻血从她指缝里坠落到地面。
“听说你要代表学校参加今年的舞蹈大赛,恭喜你,梦阳。但我想,你应该把参赛资格让给赵咪。”胖子一幅恬不知耻的表情。
“为什么?”她几乎发疯的喊。
“因为你不配!”
“不配有一个你这样的小瘪三男朋友吗?”她冷笑。
啪!又一记狠狠的耳光,“还嘴硬!”
她趔趄了几下又站稳了。
”我告诉你,你自动停学吧!不然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他死神般的目光逼视着她,字字斩钉截铁。身后一个鱿鱼脸的男孩儿凑了上来,晃了晃手里那把弹簧刀,抵住了她的下巴。锋利的带偏足以摧毁她的闭月羞花之貌。
她从牙缝里吸了一口气,对胖子说,
“你很勇敢,也很义气,可惜你这些美好的品质用错了地方,所以你这辈子注定是个被女孩儿玩弄于指掌之间的小瘪三,一个自以为是英雄的智障情圣。因为你爱上了一个永远也不会爱你,只会利用你的的公交车。”
他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愣住了。
“信不信我花了你漂亮的小脸蛋儿!”
“就算你花了我,你女朋友当了舞蹈队的首席,也赢不了这次舞蹈大赛。”
“你说她公交车什么意思?”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如果你还傻到不清楚,就去学校打听一下她有过多少个男朋友,估计你得排名七七四十九了。”
“草!”他把弹簧刀摔在了地上,蹲下来揪住了自己的头发,像拔猪毛一样。他的面色愈加苍白,猪的痴心在滴血,他肥硕的十指痉挛的张开又紧紧握成了拳头,咯吱咯吱响。
“亮哥,别听她挑拨离间,小嫂不是那样的人。你这个女巫,今天必须弄死你。”鱿鱼脸凶狠地冲了过去,向她抡起铁拳,她转过身,拳头顺着她的侧脸,擦过她的鼻尖,她的马尾在风中散落。
梦阳闭上了眼睛,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她闻到了空气中栀子花的芬芳,“我将死在这儿,碎尸万段,还没来得及跳上一段万众瞩目的逆光飞翔。我将死在这儿,就像被惩罚的女巫!”
然而拳头如期未至。
她睁开眼睛,胖子和鱿鱼已经被打倒在地,满脸是血。她的单车倒在他俩儿身后,后车轮还在莎莎的转,几根钢筋已经扭曲了。
她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那是一只年轻的猎豹,一身黑色的衣服,脖子后面有一个拇指大的蝙蝠刺青。他旋风般从犹豫身上跳起来,动作敏捷,看着这梦幻的一幕,她忘记了自己的存在,不确定她是好人还是坏人,但有一点,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刚才还在她面前凶神恶煞的胖子此刻像垂死的狗一样对他摇尾乞怜。她听见他喊他小爷,还竟然在触目惊心的血泊中冲他微笑,仿佛一点儿也不介意那只猎豹打得他满脸是血,仿佛他们是失散多年的兄弟。
“还打吗?”猎豹少年冲另外两个小跟班勾勾手指,两人立刻弓腰哈背。
“小爷,我们错了,对不起,惹您生气了。仙女姐姐,今天纯属误会。”胖子远远坐在地上砍了自己几个耳光,笑容格外灿烂。
“需要住院吗?我带你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医药费我来出。“少年拍拍身上的灰尘对躺在地上的两个人说,显得很慷慨。
”不不!没事儿!等我好了,赶明儿去拜访小爷。”胖子被两个小跟班搀扶起来。
“滚吧!”
“谢谢小爷!”几个人点头哈腰,绝尘而去。
风停了,麻雀又回到枝头欢歌。
梦阳捡起胖子遗落在地上的弹簧刀,看着那位智障情圣一瘸一拐的消失在落满粉尘的阳光里,回头寻找那位黑衣少年,只见他快速穿过骚乱的人群,跨上了一辆黑色的摩托车,戴上头盔,向她招了招手。黑色的怪兽咆哮一声驶出了街区。至于他长什么样子,她一点儿也没有看清楚,只是那个蝙蝠刺青深深刻在了她的脑海里。
傍晚时分,梦阳回到家,心情莫名的沮丧。一种后怕和恐惧紧紧围绕着她。
‘哐’!大铁门响了,她的心猛地缩成一团。她住的小屋是一间小厨房改造的,紧挨着院子里的铁门。
“他妈的!黑灯瞎火的,梦阳!”
她赶紧跑到院子里开门,高海清醉醺醺的回家了,他又忘了带钥匙。
“去!把我的拖鞋拿过来。”他坐在床边,用一双仇恨的眼珠子瞪着她。她低着头,一只手拎着一只拖鞋,小心翼翼蹲在他脚边,轻轻放好,又给他沏了一杯茶。
夜晚,她躺在床上,回忆着早晨上学发生的事情,回忆着那个少年,翻来覆去,辗转难眠。他是她黑暗世界里的一束光,她很想知道他的模样,他究竟长什么样子?他叫什么名字?他脖子后面的那个小小刺青到底意味着什么?她不能再想了,他不过是个陌生人。她干脆打开了床边的台灯,继续那本陀思妥耶夫斯基的《罪与罚》。
砰砰砰!一阵紧急的敲窗声,她抬眼看了一下钟,已经十一点了。
她打开窗,外面漆黑如墨,微弱的光线里,张末正站在窗台下,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激动。
“你怎么还没睡?”梦阳诧异地问。
“咱们这次月考成绩已经出来了,你知道吗?我总分全年级排名第三。你的语文成绩全年级第一,总分全年级排名第十。”
“哦!好消息。”她有点儿心不在焉。
“不要紧,我以后可以帮你补数学。”
“别麻烦了,我们班里的同学背后都叫我数学小天才。我是数盲症患者,无可救药。”梦阳勉强对她做了个鬼脸。
“梦阳!你的脸怎么啦?”
“没什么。”她把刚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我就是有点儿不舒服,头疼的厉害,要不明天你去学校和我们班主任请个假,就说我骑车摔倒了,得了脑震荡,需要休息半个月。”
张末疑惑的瞪着她,
“可是还有半个多月就期末考试了,这次考试对我们很······”
还没有等张末把最后两个字说完,她就把她关到了窗外,留她一个人在璀璨的星空下站成了一个疑问号。
第二天是周六,天还蒙蒙亮,梦阳就踩着单车出门了。没有目的地,她不知道该去哪里,穿过一条又一条迷宫般的街道,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年轻的,年老的,小孩儿,女人,男人,他们脸上或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充满生机,或死气沉沉,犹如行尸走肉,但更多的是对生活的妥协和麻木。她想,或许有一天我也会活成加西马尔克斯笔下的百年孤独。
大概8点多的时候,她来到少年宫门口,趁看门老头儿出去买早点的功夫,偷偷溜了进去。她爬上四楼,穿过幽静的走廊,一只蝙蝠刺青在她脑海里不断飞舞。
舞蹈教室的大门紧闭,窗户没上锁,她跳了进去。
这原本是一间宽敞的芭蕾舞教室,有六七个大窗户,靠里面的墙有一整排大镜子。黑色的木地板早已陈旧掉漆,但依然庄严肃穆。她坐下来,把头埋进膝盖里,白色的光芒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屋子里笼罩了一层淡淡的薄雾。虽然是盛夏,她却冷的发抖。阳光照在她的脊背上,抚摸着她的后脑勺,这慷慨的暖阳,像无数次梦中妈妈的手。
她脑海中击起一段旋律,抱紧双臂站起来,沉浸在想象中的音乐里,沉浸在这白茫茫的水银世界里,就像一条被困在鱼缸里的金鱼,只有打碎它我才能获得生命中的自由。音乐在她脑海里不断的变换,她挣扎,跳跃,飞舞,旋转,啪!鱼缸终于被打碎了,金鱼脱离了赖以生存的生命之水,死神怒吼着来拥抱它,她听见远处传来流水的声音,越来越靠近,生命的甘泉再次从脚底蔓延开来,拥抱着她,金鱼的尾巴变成了人类的双脚,一个新的少女带着崭新的生命,迎着风在天地间逆风飞翔。阳光的影子教室的地板上越拖越长,由浅白变成了惨白,她的汗水侵透衣衫,飘舞的粉尘在她的旋转下变成了深邃的漩涡,把她吸了进去。
“你最好自动退学,把参赛资格让给赵咪,否则······”她从空中跌落到地上,又流起了该死的鼻血,脑海中闪现着胖子拿着匕首抵在她脸上的情形。她赶紧用手指按住一侧的鼻翼,泪水不争气的从眼眶中溢了出来,抬头看着天花板,
“我他妈一定要赢,谁也别想阻止我。”
忽然一阵紧急的叩窗声响起,“谁?”梦阳冲过去,听见飞奔到楼下的脚步声,看大门的老头正往舞蹈教室走来,后面跟着两个抬着大镜子的工人。她看了一眼视线前方碎裂的镜面,往楼道里丢了一枚“幸运硬币”,趁他们转移注意力,赶紧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是一枚康熙古币。”三人诧异的盯着树上一只狡猾的喜鹊,它拍拍翅膀逃走了。
“刚才谁在提醒我?”她颇感疑惑,然后在少年宫大门外叩好鞋带,隐入人海,头上的骄阳令她晕头转向。她骑上单车,路上遇到几个痞子喊她的新绰号皇后,让她背如芒刺。
那个绰号最早是从赵咪的闺蜜团传出来的,背后还流传着一个故事,故事里的另一个“她”每晚在酒店里和不同的野男人鬼混。一传十,十传百,滚滚洪流像泥沙般令她的世界坍塌,身败名裂。对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大概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不!她不能绝望,她想。
地面像被晒化了一样,一辆洒水车经过,溅湿了她的衣裙。白茫茫的烈日下,远处的楼宇像海市蜃楼般迷幻。她朦胧的意识到这个世界是一个四处充满危机的战场,虽然看不见一个敌人,只要她稍有不慎,就会坠入永恒的深渊,就像她三岁那年和亲生母亲走失在站台上。
远处传来张国荣的一首歌,风继续吹。
她走进鸟窝音像店,打算买一张巴赫的第一叙事曲。
“这张CD涨价了,市面上所有音像店都断货了。”嘴唇上涂着鲜红唇膏的老板娘对她说,反手把巴赫锁进了身后的抽屉。
晚上回到家,天已经黑了。高海清正在客厅里大摆酒宴,一大群红男绿女在震耳欲聋的音乐里跳舞,梦阳朝窗户里瞄了一眼,殷狗正单腿蹦跶,用一只手使劲儿捶打着墙壁,发出震耳的咚咚声。丑八怪康胖子正哈哈大笑的骂着他,她的干娘也在里面,还有两三个她不认识的新面孔,其中一个矮矮胖胖,长着猪一样的眼睛正贪婪的盯着她看。
梦阳转身回到厨房,打算找点儿吃的,听见高海清叫她的声音,
“梦阳,过来吃点儿!这有你爱吃的盐水鸭。”
她装作没听见。厨房冷冰冰的,什么吃的也没有。她打开冰箱,里面只有一块儿发霉的剩面包。
“来呀!梦阳!”康胖子扯着公鸭般的嗓子大声喊,她的身躯像铁塔般高大,面貌狰狞,却特别风骚,是他们眼里的活宝。
“今天火腿厂的周老板请客,他可是个大人物,你过去敬他几杯酒吧!”康胖子来到厨房,对她亲昵的说。
她低着头,不吱声。
“行了,我跟她说,你先过去吧!”干娘也走了过来,她拉住康胖子,给她使了个颜色让她往外推。见她回到客厅关上门后,才从兜里拿出一百块钱,
“梦阳,赶紧出去吃!你爸非要把那个周老板的儿子介绍给你当男朋友,我说你还小急什么?我看他是钻到钱眼儿里了,别理他们。街头有家新开的米粉店超级好吃,你去尝尝。”
她从干娘手里接过那张邹巴巴的人民币,心里充满了对她的感激。
“谢谢干娘。”转身跑了。
梦阳的干娘是个三十几岁的漂亮女人,在公司当会计,喜欢弹琴,练毛笔字。一年前老公因诈骗罪当啷入狱,留给了她一堆价值不菲的邮票。然后这些邮票不知为什么又到了高海清的手上。梦阳找到了他私藏邮票的地方,时不时拿出来几张到黑市兑换点儿零花钱。但最近不知道他把那些邮票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她翻遍每个角落也没找到半张邮票的影子。
她推开大铁门,走入暮色,打算去干娘说的那家米粉店。盘算着剩下的钱再加上她兜里的零花钱刚好可以把参赛用的巴赫第一叙事曲买下来。不知为什么,她今晚心中忽然装满了对干娘的愧疚。她是一个善良慷慨的人,她一定要把高海清从她那里骗来的邮票偷出来统统还给她。原来高海清一直在打自己的主意,怪不得他最近添了很多款式时髦的意大利西装,买了好几双皮鞋,家里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昂贵水果和点心。她感到胃里一阵恶心。
她走过巷子口,看见那里站着一个背着吉他手扶单车的少年,离她只有几米远,正盯着她看。她视若无睹的走了过去。
李浩站在那里,看着她即将走过,赶紧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他知道她没听见,他想走上前却又没有勇气。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像天空一朵即将流逝的云。这是他第N次站在她必经的路上,生成一颗开花的树,而她总是无心的走过。他抬头望着头顶那轮弯月,心想从地球到那里大概要十万光年的距离,恐怕我还没有来不及对她说一句我爱你就要匆匆老去了,他的心顷刻间满怀悲伤。
“公主!”他骑上单车追在她身后喊了一句她的绰号,他想激怒她引起她的注意。可是尽管夜色如墨,他也能感知到她连眼皮都没有眨一下。
溃败!他停下单车,攥着车把的手心微微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