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10章节(1/1)
第九章节 武从生
我们在新项目上做完样板间后只能等后续消息。这期间,总包方的纪总给我打过两个电话,让我给他赶紧报价。因为我与梁经理的价格谈判还没有最终结果,所以我无法给纪总报价,只能应付他说,工厂正在核价,还没有消息。
在做样板间的过程中,我才把新项目的管理架构搞清楚。新项目的武总是甲方公司的负责人,袁指挥长是甲方公司派驻到新项目的指挥长,朱总是指挥部下属的项目部经理,纪总是总包方的安装部经理。总包方下辖三个地块,分别由三家建筑公司承包。搞清楚新项目部的管理框架后,我才懂得了武从生的价值所在,说白了,他的级别比袁指挥长还要高。
在样板间完工一个月后,梁经理通知我参加样板间验收会。验收那天,我在人群中看到了武从生的身影。他戴着一顶红色安全帽,站在样板间的最中间,仔细地听着总包方负责人的工作汇报。他的旁边站着袁指挥长和朱总经理。戴着黄色安全帽的纪总作为总包方的陪同人员也出现在验收会上。
武从生见到我就像不认识一样。我也装作不认识他。
梁经理挤到我的身边,悄声问我:“你的报价还能低多少?你给我赶紧报上来,样板间验收如果通过了,总包方就要启动招标程序。你们公司将作为我们甲方指定的供货商与总包方签订购销合同。”
我知道,甲指乙供虽然不合法,但合乎情理。虽然摆不上桌面,但甲乙双方又都默许。作为总包方,对甲方言听计从是目前建筑行业的普遍现象。我虽然对甲指乙供嗤之以鼻,不屑一顾,但也趋之若鹜,乐此不疲。对于甲指乙供,我并不认可。甲方为了保证建筑质量,指定品牌也是迫不得已。总包方如果利欲熏心,偷工减料无法避免。我想起了纪总第一次见我时说过的一句话,只要能满足功能需要,只有最高价,没有最低价,只要设备能出风就可以。我们盖楼的基本原则是只要楼不塌就可以。纪总的话让我印象深刻,如此低标准施工,在建筑质量上,如果甲方对总包方不加以约束,建筑质量可想而知。我非常庆幸我最终与甲方对接商谈,这样既保证了产品质量,也保证了品牌效益。
第十章节 请客
八月份的时候,罗工终于打来电话,通知我去总包方的商务部办理付款手续。干了几个月的活终于见到了现钱,我和别彩云都很高兴。虽然利润不多,但毕竟是我们公司的第一笔收入,除去房租和水电费,基本持平。因为公司刚起步,我和别彩云都没有拿工资。别彩云非要坚持给我发工资,她认为我在工地上比她辛苦。我不再坚持,因为前妻钟晓燕已经为了孩子的抚养费催促了很多次。
新项目的前期工作告一段落,梁经理把设备和安装价格也都锁定了。我把价格单发给总包方的纪总,他说我不够意思,越过他直接去找甲方谈判,让他很被动,非要让我请客吃饭。我知道下一步的投标工作绕不过他,不得不答应了他的要求。
八月中旬的一天,我和周大良、秦西庆三个人一起开车到项目部把纪总接到徐文静的餐厅。我们虽然只有四个人,但是纪总坚持要坐包间。餐厅只剩下一个大包间,徐文静只好让我们坐进去。偌大的包间里只坐了我们四个人,显得空荡荡的。
我把菜单递给纪总,他看了一眼,合上菜单,对服务员说:“把你们餐厅最拿手的菜按照我们的人头数量给上。”
服务员认识我,看着我说:“彭哥,你经常来,了解我们餐厅的菜品,你就说上几个菜,我好下单。”
我把菜单递给服务员说:“让你们的许老板给看着弄,好菜尽管上。你给她说,我今天请客。”
服务员答应着下去。我又问纪总喝啥酒。
纪总说:“你看着弄,茅台五粮液都可以,只要酒不是太烂。”
我的心里一紧,知道纪总今天是有备而来,非要宰我一顿不可。但是想到下一步还要与他接洽,投标,商谈合同,便狠下心来对周大良说:“辛苦你去趟吧台,让上一瓶茅台,和一盒华子烟。”
周大良起身出了包间。
不一会儿,服务员手里提着一瓶五粮液进来,把华子烟递给我。
周大良随后推门进来对我说:“茅台卖完了,餐厅只有五粮液。”
我装作遗憾地看着纪总。
纪总说:“五粮液也行,凑活着喝吧。”
我把烟打开,抽出一支递给他,给他点上。我们聊天之际,菜品很快就上桌了,徐文静也确实用了心,鸡鸭鱼肉,红白蓝绿,八个菜肴,凉热搭配,摆了一桌子。
纪总看着满桌美味佳肴,假装客气说:“菜点多了,吃不完。”
我说:“请纪总吃饭,面子里子都要给,要实惠,不多。”
秦西庆乘服务员上菜的时候把酒打开,给斟了四杯,在每人面前放了一杯。
我举起酒杯对纪总说:“纪总,认识您很高兴。今天,略备薄酒,表示感谢。”
纪总举杯,微微一笑:“客气,合作愉快!”
大家一起碰杯。放下酒杯,我让服务员去忙,秦西庆起身斟酒。
我又端起第二杯,诚恳地看着纪总说:“前段时间,甲方通知我去报个价,然后让我做样板间,忙得不可开交。纪总不要介意,这杯算是赔罪。”
纪总微微一笑,装作丝毫不在乎的样子,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
我们两个一起又喝了第二杯。
“吃菜,吃菜。”纪总拿起筷子,夹了一个花生米放进了嘴里。他噘了两口,嘟囔道:“花生米火候不到,让回个锅。”
我立刻夹了一颗,放进嘴里,确实有点儿夹生。我端起盘子递给秦西庆。秦西庆接过盘子,闻了闻,起身出了包间。
我端起第三杯酒说:“到了项目上,请纪总多多关照,做的不妥之处,还望海函。”
纪总端起酒杯说:“彭总很自信啊!不过都是兄弟,不必拘礼,好好配合,把活干好。咱们慢慢喝,来日方长。”
三杯酒下肚,纪总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秦西庆进门,端着一盘花生米说:“厨房给换了一盘,这盘我尝过了,脆香。”
我接过盘子,放在了纪总面前,拿起公勺,给他的吃碟里挖了一勺。
纪总说:“换了就好,我就喜欢这样的餐厅,把菜没做好,赶紧改,这地方以后可以常来。”
我举起酒杯看着周大良和秦西庆,微笑着说:“我们大家一起敬纪总一杯,后面的工作要靠纪总的支持,先表示一下感谢。”
纪总说:“彭总太客气了。都谢过了,再说谢,就见外了,要罚酒。”
大家“嘿嘿”一笑,共同举杯,一干而尽。接着周大良和秦西庆也都分别敬纪总酒,表达幸会之意。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一瓶酒很快就喝完了。
我看着满脸通红的纪总,试探着问他:“再来一瓶?”
纪总说:“你看着办,我随意,大家喝高兴就行。”
周大良又去吧台,要了第二瓶酒,打开。
酒喝至一半,纪总的话匣子打开,开始提到工程项目的一些内幕,我担心纪总喝酒了口无遮拦,就冲周大良和秦西庆使了个眼色。两人心领神会,站起身出了包间。
纪总端起酒杯,说话有些燃嘻嘻,对我说:“我知道你和甲方有关系,能不能透露一下是哪个领导介绍你来的。”
我心里清楚,笑了笑,故作神秘。悄声说:“哪有领导介绍啊,我们公司之前与甲方合作过,他们的集采网上有我们公司的信息。没有任何领导介绍。”
纪总笑了笑,举着酒杯说:“我喝酒只喝53度以上的白酒。你说这话谁信啊!样板间也不是谁想干就能干的。再者说,工地上哪一支分包队伍,如果没有领导关系的介绍就能来干活的,即使把活干了,也拿不到钱。这个你比我清楚。我说的没错吧!”
我说:“我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今天就是喝酒,后面的合作,你说咋办就咋办。”
纪总说:“我就喜欢听你说这句话,我不为别的,你看着给,这个项目干完,能给我这个数就可以。”
他说着伸出一个指头。
我说:“也就是十万块钱嘛,小意思,没问题。”
纪总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十万你恐怕打发不了吧。”
我说:“你明确一下,我这人脑子笨。”
纪总说:“一百万。不多,这么大个项目。”
我听了,惊得张大嘴,端着酒杯的手抖个不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纪总说:“你别害怕,看把你吓得。我教你怎么挣钱,你听我的,我一定让你挣到更多的钱。”
我说:“只要让我能挣到钱,我听你纪总调遣。”
纪总说:“你今天领的这两个人可不可靠?”
我说:“都是自己人,纪总有啥话就直说。”
“甲方的管材虽然指定了品牌,我可以给你发一些其他品牌的管子,虽然不是国标,但也是企标,虽然比国标薄一些,但都能用。价格比国标管子便宜一半。只要我这边给监理打个招呼,你掺着用,没人发现。我睁只眼,闭只眼,保证让你验收通过。这个工程算下来,你可以节省一百多万。还有其他材料,我都可以帮你的忙......”纪总似乎已经喝多了,说起话来口无遮拦,越说越离谱。
我稳了稳心态,不做任何表态,和纪总一起把杯中酒喝了,但心里越来越没底。这工程还没有开始干,纪总就谈这些偷梁换柱、营私舞弊的事情,万一让甲方知道了,我不但要返工,还有可能被清除出工地。我越想,心里越乱。一心只顾着把酒喝完,赶紧回家。
不一会儿,一瓶酒很快又喝完了。纪总看时间还早,问我下来还有啥活动。我故意装作没听明白。
纪总说:“我们一起去洗个澡,你手下的两个人就不要去了。我们既然合作,就要坦诚相待。”
我心想,这八字还没有一撇,我也没有答应,纪总就自以为是。我只能认为他喝多了,便应付着他点点头,装作明白了他的意思。我打电话给秦西庆,桌子上的一个电话响了,原来秦西庆把电话遗忘在餐桌上了。我便给周大良打电话。不一会儿,周大良和秦西庆走进包间,秦西庆拿起遗忘在餐桌上的电话,仔细看了一眼,然后把电话装进裤兜里。
买完单,秦西庆和周大良先回家。我叫了代驾,和纪总一起按照他指引的路线到了城北的一家洗浴中心。纪总轻车熟路,带我先洗浴,再按摩,一直折腾到晚上十二点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回到住地,我清醒了很多,躺在沙发上把见纪总的前后经过像过电影一样过了一遍。我心想,纪总这个人真是胆大,竟然公开向我索贿。我越想越害怕,只能安慰自己,走一步说一步,并暗自告诫自己,以后跟纪总打交道,还是慎重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