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自欺欺人（1/1）
天上乌云汇集。
地上狂风大作。
厚重的云海翻涌，形成一道旋涡，笼罩整个村庄。
轰隆！！！
一道惊雷乍响。
粗壮的雷柱在黑云中闪现，刺眼的电光照亮整片天地。
周奕仰头望向天际，漆黑的双眸内一片清明。
只是无血色的脸庞犹如白纸，仿佛已被抽空所有精气。
滴答——
一滴雨水落下，滴在周奕眉心。
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雨滴接连不断，很快转为瓢泼大雨笼罩村庄。
朦胧的雨幕中，周奕虚弱起身。
他手持罗盘，朝着指针所示的范围行进。
“不许走！留下来！留下来！！！”
一名异变的村妇怒目圆睁，双眼当中满是狠戾。
脚踏在地上，溅起道道水花。
遭雨淋作条状的黑发在身后飞舞，她厉吼着就朝周奕奔袭而来。
好似一呼百应，其余村民纷纷有了动作，将周奕团团围住。
周奕面无表情，脚步丝毫不停，似乎全然忽略村民们的攻势一般。
一柄镰刀飞了过来。
化虚之力霎时显露。
刀锋上的寒光转瞬即逝，连同整个刀身全都凭空消散。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雷声响起。
轰隆！
这一次，雷电不再局限于黑云中游离，而是直直地落向村庄。
雷柱劈在地面，瞬间分裂出无数雷蛇。
雨幕中雷蛇窜动，周奕站在中心，双手掐出一诀。
一道雷网随之形成，将周边的村民们全都笼罩。
电流在他们身上跃动，以麻痹的方式桎梏行动。
周奕继续前行，宛如踏入无人之境。
屋前，李长晴双唇微张，眼眸中满是惊异之色。
“哥，这是诡秘法则之力么？”
李长明僵硬地摇了摇头，“不是……”
“这是……他的力量……”
李长晴闻言，更加不可置信。
常人怎能做到这种地步？
电光闪耀当中，周奕宛若一尊慈悲的神明，不取任何人的性命。
仅有的一丝杀意，也只针对幕后那个存在而已。
“只要将其解决，就能让村民们恢复正常。”
回想起村民们的言语，周奕的步伐不禁一滞。
一切异变，皆因自己提到梁赟时而起。
可他分明已经死了，跟这起事件有何关系？
联想村民们的言语，他们都希望自己能留下来，并寄望于自己能够拯救他们。
那么，在自己离开的那段时间，大概有人来过这座村庄。
他挖开梁赟的坟墓，并对村民们做了什么……
带着这个猜想，周奕逐渐加快脚步，最终朝罗盘指引的方向狂奔起来。
“村口么？”
周奕略微皱眉，调动雷霆麻痹数名拦路的村民。
当看见村口树下，那个小小的人影之时，周奕的瞳孔猛地一缩，“怎么会……”
“荣景？”
与其他村民不同，陈荣景并没呈现出骇人的死相。
一身白色背心，搭配褐色短裤，脚踩着一双黄色的人字拖。
陈荣景挠了挠板寸头，讪讪地笑了起来，“哎呀，不愧是周哥，这么快就找到我啦。”
听着寻常的言语，周奕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眉头紧锁，眼中情绪异常复杂。
雷光消散，骤雨停息。
周奕来到陈荣景的身前，低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陈荣景没有应答，只是郁闷地说道：“可惜嘞，我不能长得比你高了。”
渐渐的，村民们拖着僵硬的步伐围了过来。
陈荣景看着他们，皱起了细小的眉头，“我也不想让大家变成这样的，可是我控制不了。”
他收回目光，转而看向周奕，咧嘴笑道：“周哥，以前都是你给我讲故事，这次换我来跟你讲吧。”
周奕闻言，沉声应道：“好。”
“你离开后不久，梁叔就回到村庄。”
此话一出，周奕心中随之一凛。
他没有开口打断，听陈荣景继续说道：“那一夜，所有人都死了，包括我……”
“不过，好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只要醒来，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大家过着原本的生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直到后来有人来到村里调查，我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说到这，陈荣景顿了顿，小脸上露出一抹遗憾，“常人看不见我们，大家根本没有复活……”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用与年龄不符的成熟语气说道：“我无法离开村庄，他们更没有出村的概念。”
“直到那时，我才明白一切都只是我的幻想罢了。”
话音落下，街道上的村民们逐渐消散。
道路边的房屋也开始坍塌，露出真实的破败场景。
整个村庄，很快化作一座荒村。
陈荣景从口袋中取出一颗玻璃弹珠，平淡地说道：“它给予我做梦的力量。”
从这颗寻常至极的弹珠当中，周奕感觉到一股诡谲异常的诡秘之气。
显然，它就是一切异变的根源。
坤为地，改变环境，异化出构造幻象的力量……
陈荣景仰着脑袋唤道：“周哥，你是唯一能够看见我们的人。”
周奕回想起初见那晚，想来对方应该也很诧异吧？
或许，连陈荣景都不知道，自己一直等待那人就是周奕。
“如果当初你在的话，是不是就能阻止梁叔了？”
周奕握紧双拳，沉声应道：“我会的。”
“哎呀，真可惜啊……”
陈荣景说着，语气中逐渐流露怨气，“我不想死，大家都不想死。”
遭来横祸，心中有怨乃是理所应当。
周奕沉默片刻，旋即蹲下身来，温和地问道：“荣景，你希望我留下来么？”
陈荣景看着周奕，眼中流露出晦涩不明的情绪，“我当然希望你能留下来陪我们了……”
“好。”
周奕微微一笑，刚要有所动作，又听见陈荣景说道：“可是，我喜欢你讲的故事。”
“这两年来，你的经历还精彩呀。”
陈荣景脸上露出极其艳羡的神色。
由于濒死之际，诡秘法则降临，留下了他的魂魄。
这才导致受困于此，却无法发挥诡秘法则真正的力量。
他伸出手，掌心是那颗玻璃弹珠，“周哥，你能帮我找到梁叔吗？”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伤害我们……”
周奕看着弹珠，陷入沉默。
只要将诡秘法则转移，这枚弹珠就会失去效用。
陈荣景能够解脱，也将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周哥，我好累呀，想要休息了……”
“你替我多看看这个世界，好吗？”
不等周奕回应，陈荣景的身躯开始虚化。
玻璃弹珠穿过他的掌心，直直地朝地面落去。
“荣景！”
周奕心中一凛，连忙伸手接住下落的弹珠。
触碰的瞬间，一股诡秘之力渗入掌心，直直地灌入脑海当中。
轰！！！
一道轰鸣声乍响，周奕的双眼顿时失去神采。
诡秘之力将他的神魂拖入一处未知的境域。
那是一片光怪陆离的天地。
周奕茫然地看着眼前，有一群黄碟飞过。
它们扑扇蝶翼，飞行的轨迹中散落点点璀璨的金芒。
画面变换，黄碟竟是聚为流光，朝着远方淌去。
周奕下意识地遥望流光汇聚之处，隐约看到一道模糊的人形虚影。
它掌控着整片天地。
正当这时，周奕能感到对方朝自己投来目光。
脑海中，凭空浮现出一双淡漠的眼睛。
它挥了挥手，大地骤然坍塌。
能够感知到的一切，都朝周奕挤压而来，仿佛在整个世界都在排斥，要将外来的窥视者碾碎。
不是身躯，而是神识。
周奕能够感到，一股无形的力量正在改变自己的认知，使自己无法区分青红皂白。
无处逃离，无法抵御……
就在周奕的神识被蹂躏到即将溃散之际，他的灵魂深处陡然迸发出一股奇异的力量。
幻象犹如镜面般破碎，周奕发现自己又来到那个充斥黑白二气的未知之境。
与上次一样，白气与黑气呈旋涡状流转。
不过，周边却多出两种色彩。
稍作感应，周奕竟然觉得非常熟悉。
那是“化虚与凝实”特有的气息。
随后，又一道新生的流光升腾而起。
“这是什么？”
“这里……到底是哪？”
没有回应。
视线里的场景再次清晰。
周奕双目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树下，陈荣景已经彻底消散。
掌心当中，玻璃弹珠传来微凉的触感。
另只手内，罗盘上的“坤”字区域焕发荧光。
即使获得新的力量，可周奕的内心却是一片沉寂。
他转过身，看着举目皆破败的村庄，喃喃自语道：“还没能好好道别呢……”
话音落下，罗盘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杂草丛生的道路变得平整，坍塌倾倒的房屋开始重建。
李长明和李长晴静默旁观，看着眼前重构的一切。
这是周奕在重现记忆中的村庄。
“诶？周哥！”
陈荣景挠了挠头，笑着喊道。
周奕蹲下身，摸了摸他圆溜溜的脑袋，温和地应道：“我在。”
街道上，陆续出现村民们的身影。
陈昌荣一手持着烟杆，一手拎着周奕送的酒，乐呵呵地露出那颗金色的板牙。
由于常年劳作，导致皮肤黝黑的王叔，祥和地挥了挥手。
爱穿花衣裳的朱姐姐眉眼含笑，以口型说道：“要好好长大啊~”
周奕看着一切，欲将每个人的模样全都记在心底。
哪怕这场告别，只是他自欺欺人的幻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