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少年心气（1/1）
夜幕已然降临。
晚风夹带湿气，徐徐拂过破败的村庄。
坑洼不平的地面，因为雨水变得泥泞。
周奕点燃蜡烛，看着门外夜色。
本想趁早离开，可经过一场恶战，已耗费许多精力。
再加上这么一阵忙活，的确需要休息。
进城一事，只能等到明天才能动身了。
“早点休息。”
对兄妹二人说完，周奕就端着烛台，回到自己房间。
飘忽的火光当中，桌、椅、床铺都显得颇为陈旧。
似是被人清理过一遭，尘埃、灰尘都被擦过一遍，所以并不脏乱。
周奕怔了怔，猜想应该是李长晴收拾的。
将烛台放上桌面，他在木板床上躺下。
蜷缩着身子，床板就不会短了。
未过多久，周奕便陷入梦乡。
一夜无话。
翌日，天色微亮，周奕悠悠转醒。
起身下床，推门而出。
经过休息，李长明的气色好上许多。
此时，正与妹妹忙前忙后地收拾东西。
一路流离，他们早已养成习惯。
尽管包袱重些，路上累些，也想将能够带上的全都带上。
桌上，叠放着李长晴清洗的道袍，大抵是昨天降雨前收回来的。
倒是贴心。
周奕将道袍套在身上，对兄妹二人说道：“收拾完我们就出发。”
说完，他顾自走入庭院，拉过一张竹椅坐在门前。
晨曦洒落院内，升腾起些许暖意。
破败的村庄沉浸在一片静谧当中。
周奕静默凝望，脸上无喜无悲。
这两天经历的一切，一幕幕都在脑海中浮现。
最终，又如同梦境般消散殆尽。
周奕微微一叹，心绪颇为复杂。
村庄会随时间破旧，建筑会坍塌归于这片土地。
几十或百余年后，便再也没人记得这里，更不会有人知晓这座村庄里的故事。
就这样，一切都结束了……
以后，自己大概也不会回来了吧？
想到这，周奕的神情逐渐沉了下来。
他实在想不明白，同样不敢相信，为何梁赟要做这种事情。
如此一来，当初舍命拯救村民，又有什么意义？
根据了解，周奕下意识将问题归咎于诡秘之上，自语着推测道：“诡秘降临，将其复活以后，反噬操纵了他的身躯。”
“由于死前，保护村民的执念太过深切。”
“所以，老梁复活以后，第一时间回到村庄。”
“身为侍诡者，他无法控制暴动的诡秘之力。”
“最终，导致村庄覆灭？”
沉吟片刻，周奕不禁想起陈荣景的夙愿。
如果，那时自己在场的话，是否能阻止一切呢？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驾御秘具以后，才能切身体会诡秘的可怖之处。
即便当初自己在场，仅凭一身道术，大概率也会死在梁赟手上。
周奕取出那颗不再蕴含诡秘之力的弹珠。
在朝阳的照耀下，玻璃表面反射晨光，显得璀璨且耀眼。
无论如何都得找到梁赟，要给村庄一个交代。
将弹珠握在手中，周奕逐渐握紧拳头。
“我们收拾好了。”
李长明从屋内走出，手上、肩上，或提或抗着大包小包的物件。
这倒也就算了，甚至连脖子都套着个包袱，显得有些滑稽。
在他身后，李长晴同样如此，恨不得把所有东西全都带上。
周奕眼角微抽。
想当初，自己浪迹于山野之间，好歹能凭借手艺，进入村庄碰碰运气。
虽然赚得很少，但勉强能吃上口饭。
这对相依为命的兄妹，想来只会过得更加困难。
躁动的诡秘之力，一不留神就会伤人。
正因如此，他们才不敢前往人口稠密之处。
否则的话，又怎会来浦源村落脚？
即便荒村破旧不堪，可也比流落山野，幕天席地好上许多。
“其实你们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
周奕开口，对兄妹二人说道：“我们可以再买。”
李长明露出一个微笑，“没事的，这么多东西，不带上可就浪费了。”
“恩人，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周奕闻言，简短地自我介绍道：“周奕。”
随后，李长明也跟着介绍起来，“我叫李长明，这是我妹妹，李长晴。”
“长明、长晴？”
周奕轻声道：“晴明啊，倒是个让人倍感和煦的名字。”
说完，他又看了眼村庄。
深吸口气，周奕道：“走吧，路途遥远，我们得赶点时间才行。”
于是，一行三人就迎着朝阳，朝山下走去。
一路徒步，近乎中午才进入城镇。
路边往来行人渐多，不时朝三人投来古怪的目光。
不为其他。
只因三人的装束实在怪异。
山路颠簸，周奕也帮忙提了不少东西。
加上不合身的黑色道袍，自然颇为惹眼。
至于李家兄妹，一身衣物磨损发白，显得破旧不堪。
落在常人眼中，难免将其当做流浪汉看待。
偏生三人的样貌极为年轻，不过十几岁而已。
小小年纪，就落得如此地步。
并非所有人都会感到同情，更多的是种反而鄙夷。
李长明紧抿双唇，神色有些僵硬。
不过，并不是因为这些肆无忌惮的打量，而是担心自己身怀的诡秘之力。
这种人多的场合，让他很难适应。
身侧，李长晴同样沉默不语。
正值花季，难免会有爱美之心。
羞耻感笼罩心头，就连耳根都开始泛红。
不巧的是，街边正有一对母女。
约莫十岁左右的女孩蹲在地上，哭闹着想买服装店内的一件裙子。
“听话，那衣服太大，你穿不了。”
妇女软硬皆施，女孩始终不肯起身，还有往地上躺的趋势。
“你要是再不乖，妈妈就不要你了！”
声色俱厉的妇女突然抬手指向李长晴，对女孩教训道：“到时候，你只能跟那人一样，没有漂亮衣服，浑身脏兮兮的！”
女孩闻言，朝着李长晴投来目光。
似是联想到了什么，她哭的更大声了些。
倍感无措的李长晴暗中握紧双手，攥住自己衣角。
周奕眉头一皱，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阿姨，我们没有招惹你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言语，妇女怔了一怔。
向来凶悍的性格，令她即便理亏也不肯致歉，反而更加狠戾地说道：“小乞丐也有意见？”
周奕扯着嘴角笑了笑，应道：“那倒没有。”
忽然间，他觉得赶路倒也没那么着急了。
“走吧，进城可得整身行头。”
“否则的话，惹人生厌的闲言碎语未免太多了些。”
话音落下，周奕就带着兄妹二人朝服装店内走去。
经过那对母女之时，他又停下脚步，俯身对女孩问道：“小妹妹，你喜欢的是哪件衣服来着？”
女孩眨了眨眼，抬手指向展柜。
塑料模特身上，穿着一套汉服。
上衣为黑，下裳为红。
这般黑红搭配，着实有些惹眼。
李长晴不时瞟去目光，却只敢小心翼翼地看上两眼。
这种衣服，一看就很贵好嘛？
“想不想试试？”
直到周奕发问，李长晴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心中渴望，可她还是朝兄长投去询问的目光。
“恩人……”
话未开口，李长明就受到周奕目光示意，当即改口道：“周哥，会不会不太合适？”
周奕沉吟片刻，笑道：“合不合身，总得试穿一下才能知道。”
话落，他迈步跨过门槛，对导购员问道：“你好，我朋友想试试模特身上那套衣服，能麻烦你帮我们取一下么？”
先前，导购员就在暗中打量。
无论怎么看，三人都不像是有财力购物的样子。
要想试穿的话，恐怕还会弄脏衣服。
导购员僵硬地露出职业化的微笑，刚想开口婉拒，就看见周奕从挎包内掏出一叠厚厚的钞票，放在柜台之上。
他露出一副暴发户的嘴脸，说道：“看中哪件随便拿，不合身也无所谓。”
“购物嘛，讲究的就是个体验~”
这一番话，不仅是对兄妹说的。
更是对导购员，以及店门前那对母女说的。
少年难免有心气。
这一刻，周奕突然能够体会，顾卿依口中的“有钱”，究竟是个怎样的体验。
导购员立马换了一副态度，极为热情地迎了上来。
“我自己看看就行。”
周奕使了个眼色，导购员便走向兄妹二人，熟练地介绍起各个款式。
于是，李长晴就满眼星星地逛了起来。
李长明含蓄笑着，默默地走到周奕身旁，低声说道：“谢谢，我很久没见她这么开心了。”
顿了顿后，他又郑重其事道：“今天花费的钱，我以后一定还你。”
“放心，我会记账上的。”
周奕笑了笑，应道。
兜里那么多钱，倒是不知道怎么花了。
改善一下生活？
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少顷后，导购员就根据体型，拿了件与展柜模特款式相同的衣裳出来。
李长晴不免有些紧张，又朝兄长投来暗含期待的目光。
李长明点点头，笑着说道：“试试看吧。”
李长晴展演一笑，弯弯的眉眼流露出少女特有的天真浪漫。
待她出来之时，饶是周奕也觉得眼前一亮。
修身的服饰，将少女的身躯勾勒得玲珑有致，宛如含苞待放的花朵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