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仁至义尽（1/1）
昏暗的六楼走廊，诡秘之气尤为浓郁。
所有住客都已死绝，整层楼是一片死寂。
比起下层的鲜血淋漓，六楼租客的死相算不上多么狰狞。
仅有数人走出房门，似乎是想逃离这里。
只是没能走出几步，就头朝楼梯方向倒在地上。
他们身上没有外伤，表情也不算扭曲，定格在某种错愕的茫然。
死鱼般的双眼里一片空洞，似乎在死前看见了今生犯下的所有过错，后又被业火吞噬神魂。
周奕手持罗盘，双眼微微一眯。
遍布裂纹的盘面之上，“坎”字焕发荧光。
李长明……
如果他也受到业火影响，那么局势无疑会更加混乱。
不过，李长明的存在，倒是为罗盘指明方向。
只要找到他的话，应该就能顺势找到李长晴了。
“小心点，敌人可能不止一个。”
周奕沉声道：“坎为水，水火交融更加凶险。”
顾卿依闻言，点了点头，紧绷的身躯已经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
黑暗当中，水汽升腾。
二人一边戒备，一边潜行。
空气中，湿气愈发浓重。
走在其中，就连衣物都变得潮湿起来。
森冷的湿气仿佛渗入肌肤血肉，令人心底阵阵发寒。
顾卿依黛眉紧皱，一身凌厉之气都被压制许多，略显不安地问道：“周奕，你有没有觉得……很冷？”
“这就说明我们离得越来越近了。”
周奕看着罗盘，灰白的指针直直地指向侧前方。
抬眼看去，那正是608号房。
周奕深吸口气，问道：“准备好了么？”
“嗯。”
顾卿依压制着刀刃涌动的杀伐之气。
倘若由她出手，那便是非死即残的结果。
所以，她打算给予周奕一些时间，进行交涉或者压制。
对此，周奕也是心知肚明。
现在这种情况，极有可能是诡秘失控的结果。
兄妹二人，同样是这起事件的受害者。
周奕自然希望避免你死我活的结局。
如此一来，就得先让李长明恢复清醒，进而让李长晴有意识地控制诡秘才行。
变数极多，局势很难控制。
无论如何，总得试试再说。
周奕缓缓抬手，掌心直对608号房门。
他调动心念，化虚之力轰然迸发，门板瞬间消散。
房间内一片昏暗。
微光透过窗，朦胧中能看见一道人影。
说时迟，那时快！
在房门消失的一瞬，水汽骤然凝聚，化作一根根锐利的水刺。
水刺悬于半空，径直朝周奕二人激射而来。
“小心！”
顾卿依当即做出反应，一步踏出，站到周奕身前。
她手中倒提短刀，沿着视线中纵横交错的黑线，短短三秒便挥出二十数刀。
速度快到拉出道道残影，每一刀都挥得精准无比。
漆黑刀刃之上，闪现道道寒芒，刀光构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华丽。
抽刀……断水！
斩断的力量迎上根根水刺，轻而易举地将其劈作两半。
即便一个不落，可遭受斩击的水刺却没有溃散的趋势。
反而一分为二，形成更加细密的攻势袭来，竟是流露出些许克制的意味，令顾卿依有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她心中一沉，极力调动自身力量。
凌厉之气汇聚，化作气旋萦绕周身，一头长发无风自动。
可是防御还未构成，密密麻麻的水刺已经杀到跟前。
只要成功避开，再冲入房间，或许就能对主使者发起斩击！
这般想着，顾卿依下意识地打算侧避，可联想到身后的周奕，动作难免迟疑。
不等她做出抉择，眼前陡然一黑。
顾卿依略微一懵，旋即明白这是周奕调动的力量。
化虚之力形成球状，将两人护在其中。
水刺射向黑球，瞬息间就被虚无吞噬，未能掀起半点波澜。
周奕面色一白，将黑球遣散。
进入旅馆至今，心神始终紧绷。
位于二楼的苦战，更是消耗许多气力。
此时，周奕全凭意志苦苦支撑。
他舔了舔发干的双唇，沉声道：“进去看看。”
随着二人跨过门槛，周遭水汽愈发浓郁。
这就意味着，对方能从任何角度发起攻势！
周奕暗中咬牙，再次调动化虚。
将水汽隔绝以后，他才觉得安心一些。
至少，在化虚覆盖的领域，任何攻势都能瓦解。
顾卿依看着面色惨白的周奕，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你还好吗？”
诡秘法则的运用方式灵活多变，不过需要御诡者不断开发，并勤加练习才能熟练掌握。
好比同根木棍，落在稚童与武夫手上。
前者只会胡乱挥舞，后者却能演化出千变万化的招式，所带来的效果自然不同。
转攻为守……
或者说，以攻为守。
只要调动斩断之力的频率够快，未必不能将水汽隔绝。
这种程度，顾卿依勉强能够做到。
唯一的顾虑，便是覆盖区域内的周奕。
刀乃杀伐之器，诡秘加持以后更是如此。
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势。
危机当前，谁都需要做出改变。
只要自己谨慎一些，小心一点……
顾卿依轻咬银牙，说道：“如果你相信我，那就让我来进行防御。”
“你需要与他交涉，不是么？”
周奕扯了扯嘴角，笑意中难掩虚弱，“这可不是信不信的问题。”
“你是杀手锏啊，可得留到最后才能出手。”
顾卿依紧抿双唇，不禁感到万分无力。
可她的能力弱么？
绝对不弱。
“斩断”象征着极致的杀伤力。
无论何物，遭受斩击必然分割。
对于掌握这项法则的顾卿依而言，杀人容易，救人才难。
因为有所顾忌，才会处处肘掣。
正当这时，房间内水汽凝结，竟有“哗哗”的水声响起。
周奕提起心神，就见一条水龙拔地而起，呼啸着朝自己席卷而来。
他心中一凛，立马调动化虚之力。
漆黑的力量扩散，宛若黑洞一般，来者不拒地吞噬整条水龙。
周奕的面色更加苍白，近乎快与白纸一般。
还不够……
还不能松懈……
要将肆虐的诡秘之力全都吞噬，同时动用凝实之力，将其注入李长明的秘具才行。
房间内，李长明静默而立。
光线暗沉，看不清他有什么表情，整个人都显得毫无生气。
“他这状态，基本与侍诡者无异……”
说着，顾卿依不由得攥紧手中短刀，只等周奕作出决定。
周奕笑了笑，说道：“当初我遇见他时，差不多也是这个状态。”
“没事。”
话音落下，他强提口气，步步朝李长明逼近。
每一步落下，化虚覆盖的范围就增长一分，也令周奕更加衰弱。
待他来到李长明跟前，阵阵发虚的双腿几乎快要无法支撑站立。
与此同时，化虚之力已经充斥整个房间。
周奕舔了舔干裂的双唇，沙哑道：“该结束了。”
话音落下，化虚吞噬水汽，宛若坍塌一般骤然收缩。
周奕双眼爆射精光，凝实之力同时作用。
他抬起手掌，将化虚吸收的水汽，注入到李长明胸前的项链当中。
随着诡秘之力回流，金镶玉吊坠内焕发出一抹幽蓝色的光芒，并且愈发充盈起来。
少顷后，李长明微张的嘴倒吸一口凉气。
“嘶……”
他猛地跪坐在地，如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喘息。
空洞的双眼终于回神，呈现出一片澄澈的清明。
李长明略微抬眸，就看见同样瘫坐在地的周奕，连声致歉道：“对不起，我……我……”
周奕扯起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以沙哑的嗓音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可就交给你了。”
恍若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长明瞳孔一缩，转头朝侧方看去。
满是担忧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墙壁的阻隔，看清隔壁屋内的情形。
“我妹妹……”
李长明惊呼一声，再也顾不得其他，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径直朝门外冲了出去。
顾卿依皱起眉头，将脱力的周奕扶起。
察觉到她的不悦，周奕笑声道：“关心则乱，人之常情。”
顾卿依没有表态，只是将他的手臂环在自己肩头，近乎是以扛的方式并肩前行。
“如果连他都无法让李长明恢复清醒，那就拜托你了。”
周奕虚弱的嗓音，不带太多感情。
对于李家兄妹，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即使想要再次转移诡秘，将业火移回秘具，那也是有心无力。
届时，就需要顾卿依出手，将根源斩灭，便能结束一切。
她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待二人来到609号房前，房门已被破开。
屋里，李长明正苦苦哀求着。
“李长晴！你清醒些啊。”
“哥错了，哥不该自作主张，把你带进城里。”
“如果不喜欢这，哥就带你回村，好不好？”
“咱们去哪里都好，以后再也不来了。”
“哥求你，别这样……”
床边，静静地站立着一道人影。
即便浑身都被业火缠绕，可她却仿佛无知无觉一般，没有半点反应。
深红的火光将整个房间照亮。
床上，铺着今天在服装店买的新衣服。
每一件都整整齐齐，显然极其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