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 章 不瞑目（1/1）
大舅妈打电话回来，让姥爷把杨浩南带到镇医院去。
电话里，大舅妈哭着说杨浩南的姥姥去世了，让姥爷带杨浩南去医院送老人一程。
姥姥放下电话就哭了，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哎，你说好端端的人，平时也没啥大病，怎么说走就走了……”
杨浩南的姥姥姓瞿，才刚刚六十五岁，从昨天晚上突然发病去住院，到去世，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
姥姥心里难受。
除了失去一个很好的亲身，还有感伤自身，毕竟都是差不多的同龄人。
姥姥说过，看着身边那些差不多同龄的老人一个两个走了，就很难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自己。
姥姥说她也去送瞿老太太最后一面。
如果他们都去，那么家里就只有我和苏老师在了。
杨浩楠听说自己姥姥去世了，瞬间哭成了一个泪人。
姥姥哭，杨浩南也哭，姥爷也是长吁短叹，就我和苏老师还算好点。
苏老师主动说：“天黑，路上怕不安全，我会开车，我送你们去吧。”
其实，徒步走12里路也没啥，就是需要走一个多小时，姥姥腿脚也不是特别好。
姥爷出去借车了。
姥姥去隔壁堂舅家家说一声，拜托堂舅杨宝森帮忙照看一下两处宅子。
过了一会儿，姥爷骑了一辆电动三轮车回来啦。
苏老师说：“这车也可以，我也会开。”
就这样，我们出发去镇上。
一路上，路过了六个村子，也路过了几处坟地。
路上，正走着呢，远远看到一簇绿莹莹的鬼火飘来飘去，夜里特别醒目。
我问：“姥姥，这是什么？”
姥姥说：“这是鬼火，不用怕，一到夏天，只要有坟地的地方都会有。”
我开始警惕起来，握紧了拳头。
杨浩南还埋头沉浸在悲伤里，听到我和姥姥对话，抬起头看。
“田珠珠，鬼火在哪里？”
我伸手只给他看。
“这个你不用怕，我们经常见到，以前在坟头玩，这鬼火还会跟着我们怕。”
的确，他在农村长大，是比较常见。
苏老师一边开车一边解释：“以前土葬，鬼火会比较多，就是人或者动物骨头里的一种微量元素叫磷，骨头腐烂后产生磷化氢，可以自燃，这就是你看到的鬼火。”
苏老师还补充说：“以后啊，鬼火会越来越少，毕竟，现在都不许土葬了。”
可不是，今年过完春节，我们这个地方就宣布全部禁止土葬了。
这大概也是为啥大舅妈要让杨浩南跑一趟啦。
姥姥姥爷应该更加习以为常。
我便看着远处那团鬼火，想到腐肉鬼，他都腐烂成那样了，是不是也产生了一些鬼火，不然，干嘛老是半夜出来吓人。
姥姥感叹了一句：“土葬是几千年留下来的习俗，现在倒好，强制火葬，唉！”
姥爷说：“从今年开始，现在国家政策是这样，就前两个月，张寨偷偷埋了的，又给扒坟刨尸的，重新拉去火葬，那样做法更不好吧？”
姥姥没接话。
我和杨浩南也没说话。
路上，又走过两个坟场，就在公路的两边，高高的坟头，有的坟头还种了松柏。
姥姥这才说话：“不让土葬，这坟头也没人敢来推平，就是火葬了，还是不是要拿一块地埋人？”
姥爷说：“咱们这个地方肯定跟城市没法比，城市里都是集中的公墓，一人一块小地方。”
……
姥姥姥爷讲的话题，我也能听懂，就是在农村，土葬和火葬之间观念的碰撞。
又走了一会儿，就到了镇上。
镇子上的街道两旁有路灯，把路面都照亮了。
很快到了镇医院，问清楚住院部病房，我们就赶紧过去。
姥爷和姥姥带着杨浩南去房间，姥姥让我和苏老师在护士站旁长椅上等着。
苏老师说去一趟卫生间，让我别乱跑。
我点了点头。
这时候，我看到姥姥把大舅妈叫到病房外说话。
我一个人待着无聊，也想听一听她们在说什么，就慢慢走到外面，从后门过去，贴着墙边听。
“素芬，你跟我讲讲，你妈咋就这样了？是不是老太太什么心愿没达成？”
大舅妈哭成了一个泪人，悲痛欲绝。
姥姥说：“素芬啊，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不能只知道哭，得顶事，你那两个哥哥不是能顶事的人，你告诉我，我们得想想招。”
大舅妈这才哭着说：“昨天送我妈来医院，我妈就不同意，我哥给强行送过来的，今天早上，我妈精神头好一些就闹着要回去，我们就劝她，说有病得治，没同意。”
大舅妈一边哭一边说。
“一整个白天，老太太就不吃不喝了，说她死也要死在自己家床上，让我们拉她回去，可是我妈才六十五岁，还年轻的很……”
姥姥叹了口气，听大舅妈接着说：“下午，我妈精神就不行了，叫了医生抢救，我们仨也商量着把我妈接回去，抢救过来，就告诉老太太说接她回去。”
大舅妈抹着眼泪说：“谁知道，我们这边出院手续还没办好呢，护士就推着小车过来了，说今天还有两瓶点滴要打。”
“我妈当时听到了，闭着眼睛就流泪了，我们也说不打了，要回家，医生还是给打，老妈就忽然来了精神，睁开眼，说他要回家。”
“医生护士劝她打完针再回去，我哥这人不经劝，他觉得得听医生的话，也不差这一两个小时，我妈突然用手指着我们仨，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然后就走了。”
姥姥长长叹了一口气。
大舅妈哭着说：“是我们不孝，是我不孝啊……”
我听明白了。
老太太肯定是想回家，不想在医院走。
可是，谁能想到，老太太这么快就走了。
姥姥给大舅妈出主意：“素芬，你先别哭，这事我觉得得找你二奶奶出面，要不然，老人这不愿意瞑目，总不能就这么给拉到火葬场去。”
大舅妈哭的更凶啦。
我都替她着急。
光哭有啥用啊，老太太死不瞑目还不是这仨儿女磨磨唧唧，做事不果决闹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