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邀约（1/1）

从巴拿马回来，大壮失眠了两天，他以为自己逃过一次自己的死亡和目睹一次其他人的横死后能磨砺一些心性，但是似乎副作用更大。

于是他去请教史强，一个老刑警自然比他更能看明白生死。

史强却说跟他走，要先去看看几个矫情鬼。

矫情鬼？大壮想起来了，他们从“审判日号”上缴获的28G情报基本抢救回来，没多少惊喜，都在大壮预料之中，所以大壮可能没注意到这些消息对周围的人打击有多大。

特别是汪淼和丁仪两个搞研究的，估计已经绝望了吧。

还有那次作战会议，三体文明给了所有与会者一个“礼物”，智子在所有人视网膜上打出了“你们是虫子”。

这是大壮第一次直接接触到三体文明，五个汉字的字体非常规整，看起来像是微软雅黑？它突然出现在视网膜上，那种感觉和V装具的HUD效果也差不多嘛。

老实讲，大壮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智子投影会更有科幻效果一点，比如带着些微的晃动和残影。

就这么在脑子里胡乱想着，大壮被大史带到了丁仪和汪淼面前。

没想到杨子轩也在这儿，三个人不顾形象，拿着酒瓶胡言乱语。

汪淼感叹我混过去了后代咋办，丁仪则对自己的职业前景唉声叹气，杨子轩在那儿大骂两人怂样，表示自己要赶紧跟喜欢的姑娘告白。

他的手机开着免提，所以大壮听到了夏兰一次又一次干净利落地挂断电话。

不意外地，史强又强拉着颓废的三人以及大壮一起上车，说要载他们振作起来。尽管开着车窗，但大壮还是被三个醉鬼的气息熏得有些难受。

车子下了高速，这是大壮第一次看到蝗灾，密密麻麻的枯黄色直翅目小虫覆盖了田野。即使旁边就是公路，大壮仍能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是他们移动还是进食发出的。

脚下突然跳过来一只蝗虫，很近，它惬意地搓腿晃头，似乎是在邀请大壮踩它。

史强提出了那个问题：“是地球人和三体人的技术水平差距大呢？还是蝗虫与咱们人的技术水平差距大？”

三个本来醉醺醺的人仿佛被点醒了，又获得了人生的动力，在那儿感谢史强。

大壮没能忍住诱惑，将脚对准蝗虫踩了下去。咔吧，声音清脆细微，像是挤爆气泡纸那样解压。

他看着脚下刚刚被自己踩死的蝗虫尸体，没有向三位科学家指出这样一件事：

蝗虫无法理解它们和人类的差距，也不会对此产生恐惧，但人类会，这件事本身会在未来很长时间阻碍人类发展。

“怎么着，陈老弟，脑子里还想着那条船呢？”大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大壮身旁，问道。

“强哥，你说你怎么就能看淡生死呢？”大壮把早就想问的问题抖出来。

史强却回答：“我教不了你。”

“可是...”

“我那套枪口刀尖上学会的生死观是给干实事儿的人用的，要不怎么我那些老战友都一个个高升了，救我还在这累死累活的呢。”

“陈老弟你可不是我这种人，我看得出来，你想着更大的什么事儿。有时候看着你那小眼神儿，就想起在部队那会儿，老常也经常这么板着脸出神。”

史强看人是真的很准，大壮不知道第几次发出这个感叹了。

“那我当初可真该去参个军，过二三十年也当个将军。”

“哈，贫吧你。不过我能看出来老常还挺关照你的，你要真有机会，跟他聊聊说不定收获更多。”

“看起来是没机会咯，这些破事儿一出来，常将军那个位置有的忙了。”

史强点点头表示同意：“那倒是。”

然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你要真想跟老常谈，我指不准能把他拉出来叙个旧，你也过来见个面。”

哪页太麻烦你了，大壮本想如此拒绝，但是如果现在能直接跟负责三体相关问题的将军对话的话...

他赶紧拉住大史的手感激不尽，承诺改天给他带条好烟回礼。

这反而整的史强有些不适应了，连忙说这还说不准呢。

这边聊完，汪淼开始催促大壮两人上车：“走吧，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呢。”

是的，还有很多工作要做，大壮心想。

回程后的第一件事，大壮申请要跟叶文洁对话，当然，对话全程都被记录。

得知三体真相后的叶文洁看起来形容枯槁，沉默且麻木，对日常的问询和生活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看见是曾经见过面的大壮，有些诧异，但还是尽量亲近地询问他来意。

“您给人类留下了一颗种子，叶老师。”大壮直入主题，但也尽量保持了礼貌。

眼前的老人还是沉默，但大壮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些情绪。

“但您真的觉得自己尽到你该尽的责任了吗？”大壮发问。

“...我不知道。”老人很坦诚的回答，语气平稳。

“我也是，但是您还有可能再留下一次机会。”

“现在，我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叶文洁摇摇头。

大壮继续问：“您现在想去红岸基地旧址看看对吧，一切开始的地方。”

“只是一个老人的念旧罢了。”

“也可以不止如此，叶老师，我申请了陪您一起去雷达峰的机会，到时候或许您会愿意陪我谈一谈。”

叶文洁又陷入了沉默，大壮也不再打扰。

他还有其他准备工作要做，那就是联系到明雪。

这是最让大壮头大的一步，他完全没有明雪的联系方式。

所以他在万年不用的各种社交平台上发了“下周跟奶奶去梦开始的地方，有没有同路的？”

还配上了调色之后的一张血红色海岸图片。

很蠢，但大壮没时间去想更好的暗示了。

不出所料，只有朋友的“？”评论。

他又找到巴沙，想请他帮忙查查“姜子牙”的身份，最不济也帮大壮定位下那些神秘邮件，但巴沙直接告诉他这些工作在大壮来中心时就在进行了，最后的结果毫无用处。

女生的神秘感离谱到这种地步就玩得有点让人挫败了，大壮叹口气。

还有最后一个办法了，大壮没抱太大希望。

他又登进了如今已基本鬼服的《三体》游戏，登录游戏的时候，大壮突然想起他是在这里和明雪有了交集，也是在这里，他带着明雪看了一场四光年外的星空和大雪。

某种程度上，他算是暗恋上自己的游戏网友了。大壮自嘲地笑笑。

游戏里空荡荡的，荒原上只有破败的建筑和枯树，大壮将时间流速调快任飞星与太阳在头顶变换，自己跋涉在这个被荒废的虚拟世界。

他一边走一边大吼，他吼着明雪的名字，声音在荒原上回荡又散去。

没有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大壮觉得已经没有希望了。

然后星空凝固，连风声也消失，大壮知道她还是听到了。

“我会去的。”

耳机里传来明雪的声音，不再有姜子牙作为伪装，大壮一时间甚至有些不适应。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强制踢出了游戏。

大壮准备了一场剧目，现在所有的观众和演员都接受了邀请。

他长舒一口气，等待去红岸基地那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