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疯子(1/1)
宋齐光没料错。
刚踏入殿内,迎接她的就是劈头盖脸的冷嘲热讽。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新晋的明婉仪。果然呢,这老话说的好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不,麻雀也能飞上枝头,真当自己就是凤凰了。”
柳婉仪柳应柔坐在左手边第一把太师椅上,将架势拿捏了个十成十,看起来,倒比宋齐光更像翠微宫主位。
她身边随侍的宫女,听了主子话,给面子地嗤笑出声,还欲盖弥彰地用帕子掩了口。
在无意间抬头,触及到宋齐光的视线后,又立刻噤声,低下头来,鼻观眼眼观心,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见柳应柔这样,宋齐光倒反而不担心了。
有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想不到两位柳大人在朝堂上百般周旋,处处寻求圆滑体面,教导出来的嫡小姐,却是个直性子。
宋齐光不想跟没脑子的人计较,扫了她一眼,目光便转向她身边的宫女,跟她示意,“你先下去。”
然后,宋齐光提裙,径自走到最上首的软榻上坐下。
这样一来,就显得柳氏始终是低她一头,倒像是专程来给她请安似的。
柳应柔一下变了脸色。
“柳姐姐,”宋齐光抢在她之前,温文一笑。
这会儿还想着能化干戈为玉帛,握手言和,“你们柳家个个都是朝廷栋梁之材,我一向是很敬服的。尤其是小柳大人在礼部侍郎位上兢兢业业,向来是我朝礼仪之典范,便知柳家家训森严了。”
“你这是何意?”柳应柔没听出来宋齐光的言外之意,还以为她真是在夸柳家,一时有些莫名其妙。
当然是在说你身处深宫,却鲁莽违礼,平白败坏了你自己父兄在前朝好不容易攒下的好名声了……宋齐光心里一声冷笑。
“当然是在说,承蒙姐姐来贺喜,我心里自是喜不自禁。只是身子不爽,恕不能作陪,这便请柳姐姐先请回吧。”
哪知,听着这话,柳应柔反而跳了脚,“谁来给你贺喜?你这贱人,还真会自作多情!你才进宫多久,就哄得陛下封你做婉仪,究竟使了什么妖术?给本宫从实招来。”
宋齐光没回答她,先在脑中回忆了一下佩兰姑姑刚刚耳提面命,急急给她交代的背景。
柳应柔仰仗家里功劳进宫,初初入宫就是婉仪,当一宫主位,原是很风光得意,哪知道自此之后,就再也不曾获过进封,连召幸也少之又少。
按理,即使是单单看在她父兄的功劳上,沈谨川也会给她应有的体面,不至于如此冷待。
现在看来……这般大概是少不了和柳应柔的这副脾性相关了。
“柳姐姐误会了。”宋齐光淡声。
人皆有羡妒之心,柳应柔入宫多年,还待在婉仪位上,而她却以宫女之身,一朝就获封婉仪,踩到了柳应柔头上去,触怒她心事,反应大些也是有的。
宋齐光不想和她计较个没完,正想直接传人把她请出去。
但柳应柔哪肯如此善罢甘休,越说越激动,竟要动起手来。
“你这个贱人,本宫岂能眼睁睁看着你魅惑陛下,扰乱国朝,今日本宫定要狠狠治你一罪不可,以肃正后宫!”
柳氏不知轻重地张牙舞爪,带着护甲的手指在空中乱舞,身子往前一扑,就向着宋齐光直冲过来。
锐利的护甲正要刮下,宋齐光闭了眼往后一躲,好险是避开了。否则恐怕那护甲就要在她脸上划出个大口子来。
“柳姐姐,你父兄是朝廷的肱股之臣,为陛下为朝廷殚精竭虑数十载,才有你今日在后宫的体面。”宋齐光正声,去抓柳应柔的手。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一面回避,一面还在劝说,“你发疯事小,可总也要想想自己的父兄。今日如果我为你所伤,传出去是柳家养出了一个悍妒伤人的后妃,你们柳家能逃得了干系吗?”
“体面?”柳应柔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笑得花枝乱颤,鬓边珠钗因她的动作摇摇晃晃,在撞击间发出脆响,正和主人走到崩溃边缘的情绪一样。
“我如今哪里还有什么体面?只有除了你,清肃后宫,我才能好过!左右是一个死字,在这深宫里苦耗一辈子是死,和你一起下地狱也是死,这笔账,我算得清!”
柳应柔是娇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力气本是不大的,但或许是这时存了死志的原因,每个动作都是冲着剜宋齐光一块肉去的,凶恶至极。
原身也孱弱,她的锻炼计划还没提上日程,眼看就要被柳应柔先得逞,宋齐光这会儿开始后悔,没有从系统的黑店里买下那颗强身健体丹了。
“轮得到你清肃后宫?你当本宫是死了吗!”一道怒喝从殿门口传来,来人直接砸了门口一个花瓶来宣泄自己的不悦,一等一的嚣张架势,“还不快把这发了失心疯的,给本宫拖下去。”
“是,贤妃娘娘。”得了令的太监们鱼贯而入,生生把柳应柔拉开,架起人就脚底抹油往外跑。
“滚回你的启祥宫去,什么时候神志清醒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贤妃杜若芙走进来,丝毫不留情面。
宋齐光依稀还记得,自己获封宝林的第二天早上,新仇旧恨相加,来寻仇的贤妃带的那乌泱泱一群人里,也有柳应柔的身影。
昨日的同盟,今天就撕破了脸,看来,贤妃娘娘集结的后宫小团体内部也没那么稳固嘛。
“进宫五年了还只是个婉仪,你怎么不想想,是你自己没本事?有这撒泼的功夫,还不如多读两本书,柳家怎么会教出你这样的蠢货,真是要害得你家满门抄斩才肯罢休?”贤妃还在教柳应柔做人。
“贤妃,你不要拦着我,她死了对我们都好啊!你是不是疯了,居然护着她?”柳应柔从小娇生惯养,这会被太监抓住了还要耍赖往地下一躺,被太监们识破,拖着往外走时喊话嘶声力竭。
“你让我杀了她!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贤妃不屑一顾,甚至翻了个白眼,“真是个疯子。”
“多谢贤妃娘娘搭救之恩。”宋齐光先行了礼。
“本宫可不是想要帮你。”贤妃清清嗓子,又理了理裙琚,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唇却微微翘起一个弧度,“但帮你也算是帮本宫自己吧。”
“贤妃,疯了的是你!你当她昨夜做什么去了,凤鸾春恩车送她回来,好大的排场,今日你不容我除了她,来日养虎为患,你自己后悔去吧!”
“啊——本宫是婉仪,你们谁敢——”
宋齐光侧耳听着殿外动静,柳应柔未尽的话语化作了呜呜咽咽的含糊,应该是哪个宫人直接捂了她的嘴。
宋齐光眉眼一弯,转头想同贤妃说话,看到的却是贤妃不可置信地正盯着她看。
“贤妃娘娘?”宋齐光有些疑惑。
“柳应柔刚才说的,是真的?”贤妃杜若芙回给宋齐光一个笑,盛满宋齐光看不懂的情绪,在看到宋齐光点头后,贤妃的戾气喷薄而出,一声冷笑,“呵——”
贤妃的随侍宫女,是端着礼物来的,跟着贤妃进来后,刚把礼物放到木案上,向宋齐光行一个礼,“明婉仪,这是我们娘娘亲自挑……”
贤妃一抬手,一桌的礼盒全都被挥落在地,东西哗啦咣当掉了一地,一枚青瓷瓶当场粉碎。
宋齐光还没回过神,贤妃抬手便给了端礼物的宫女一个巴掌,“没眼见力的东西。”
呵斥时,声音在颤抖。
下一句话是给宋齐光的,“她说的没错,你真是个贱人。”